只见少女慵懒的斜倚在轮椅上,一只手搭放在膝头,一只手托腮,黑白分明的美目正滴溜溜的看过来,里面闪烁着比春日更明媚灿烂的神光。她皮肤似雪一般白皙,一双眉毛不是时下流行的弯弯柳叶眉,而是又粗又黑的剑眉,眉梢微微往上斜挑,几乎快要没入浓密的鬓发,精致完美的五官既带着女子的娇俏明艳,又透出一股独属于男子的英武霸气。
她哪里是娇美二字能够形容?却是美得凌厉,美得张扬,美得张牙舞爪无处藏匿,叫沈妙琪只看一眼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虞襄是沈妙琪认定的敌人,她不自觉就会拿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去与虞襄比较,然后分个高低输赢。本以为自己比起虞襄不差什么,特别是在苦练了半个月之后,然而见了真人她才意识到,哪怕虞襄不会走路,自己在她跟前也完全撑不起高门贵女的气场。
她只微微挑个眉,扬扬下颚,简单至极的动作便已带出十二万分的高傲。
沈妙琪不敢再看第二眼,心乱了,步伐也跟着凌乱。离火盆越来越近,她频频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恢复镇定。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仆役请安的声音。
沈妙琪回头去看,却见虞品言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手里握着一把绣春刀,身上穿着绛红色的官袍,下摆似乎沾了很多液体,将本就浓烈的绛红色染成了墨色,那液体十分浓稠,随着他行走的动作一滴一滴从布料里滑落。
一股和风吹过,带来的不是百花盛开的芬芳,而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沈妙琪看清那一连串点缀在青石板上的艳红圆点才发现,他衣摆上沾染的不是水渍,却是鲜血。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带出如此浓烈的血腥味?才能将厚重的布料全都染湿?
沈妙琪仿佛又回到了龙鳞卫所那暗无天日的地牢,腿脚忍不住发软。
正当时,她已走到门口,金嬷嬷好心提醒一句,“小姐,该跨火盆了。”
沈妙琪反射性的抬脚,却因站立不稳踩进了烧红的炭里,哀叫一声急急跳开。几颗火星溅落在她长长的裙摆上,立刻烧出几个焦黑的洞。
虞品言径直越过她,弯腰抱起盛装打扮的妹妹,伸手拂开她被风吹乱的额发。
“哥哥,你脸上粘了血点。”虞襄掏出手绢帮他擦拭。
血迹干涸后紧紧粘在皮肤上,十分不好清理,虞襄眯眼偷笑,将指尖含得湿漉漉的往那血点上涂了涂,然后轻轻擦掉。
虞品言一点儿也不嫌弃,目光在她娇艳红唇上流连许久,这才朝疯狂拍打裙摆显得狼狈不堪的沈妙琪看去。
火星很快熄灭了,老太太扬声大喊,“慌什么?叫什么?丁点小事也吓成这样!还不赶紧带小姐去换衣服!”
林氏心疼的直掉眼泪,赶紧搂着惊魂未定的女儿回自己房间。
老太太拂开在鼻端飞舞的烟尘,看着翻倒在地的火盆长叹口气。果然是天煞孤星,一个火盆哪里驱得散她身上携带的晦气。
想到这里,她指了指晚秋,命令道,“去告诉妙琪,让她用柚子叶洗个澡再来前厅见我。”
晚秋低声应诺,匆忙下去了。
“言儿,你也赶紧洗洗,瞧这一身弄的。”老太太语气中的不耐全换成了心疼。最近接连两桩大案落在孙子头上,见天的刑讯杀人,真是造孽。若不是俊杰去得早,留下这满府的老弱妇孺和一帮如狼似虎的叔伯,孙子何至于走上这条艰险重重的道路。
虞品言点头,顺便把妹妹也一块儿带走。
朴拙大气的房间内,虞襄半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只鼻烟壶把玩,眼睛却滴溜溜的直往冒着热气的屏风后面钻。
柳绿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心里急的像猫抓一样。哪有哥哥洗澡妹妹守在内室的道理?偏这兄妹两从来不知道避讳,小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年岁渐长还不当回事儿,这习惯得改,立马改,否则主子日后如何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