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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起居注 华飞白 4722 字 27天前

朱祐梈扁了扁嘴,颇有些失望之色。他到底年纪尚幼,又是被母亲与兄长宠着长大的,自是不明白此时行冠礼封王究竟意味着什么。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迟早都会得到的封赏而已。迟些与早些,好似并没有甚么分别。

旁边的朱祐槟道:“娘可别忘了,皇嫂如今身子重,可不比从前了。祖母、母后和皇兄定然是不舍得皇嫂劳累的,便是有庆贺宴,想来也不会是由皇嫂来安排。”

朱祐楎接道:“听说最近仁和姐姐她们不是一直跟着皇嫂修习如何处置宫务么?指不定这回庆贺宴,皇嫂会交给她们来安排。梈哥儿,你若有甚么主意,便尽早与她们说。指不定她们心情好了,便替你安排了。”

朱祐梈听了,立即多云转晴,眯着眼睛笑开来,转身便往外去了:“我这就去寻大姐姐去!不然要是她们都已经想好了,来不及改了可怎么是好?”说话间,他已经踏出了殿门,兴致勃勃地离开了。

张太妃想将他唤回来,最终却依旧只是张了张口,笑着叹道:“也罢,这毕竟是他的庆贺宴,便由得他去罢。若是仁和拒绝了他,他便不会再心心念念都想着此事了。”说着,她瞥了瞥自己的次子:“瞧瞧你,顺手便将弟弟推给仁和了,一点也不愿替他费心思。”

朱祐楎笑着喊冤:“娘还不知道他的性子么?若是不能让他如愿,他必定每日都念着,谁来与他讲道理都没有用处。倒不如让他去仁和姐姐处问个清楚明白,便是被拒绝了,也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若是连仁和姐姐都治不住他,恐怕也只有皇嫂出面了。”

“这种时候,给皇后娘娘寻甚么麻烦。”张太妃笑嗔道,遂唤了人来准备礼物,给仁和长公主送过去,算作是朱祐梈烦扰了她的补偿。目送下人离开后,她忽然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眼见着你们都行冠礼封王了,再过几年说不得便要择妃成婚了。然后,便是离开京城去就藩了……”

朱祐槟与朱祐楎怔了怔:“娘……”

“罢了,不提此事了。”张太妃道,眼底的湿润到底没有让儿子们见着,“如此喜庆的日子,自然该想些喜庆的事。你们可须得记着,给五位皇弟都准备同样的庆贺礼。若是拿不定主意,便只管来问我。”人人都说生三个儿子是她的福气,可是随着他们的年纪愈来愈大,她便愈来愈觉得这不是福气而是煎熬。

仔细算算,他们在她跟前待的时日,也不过是区区十几载罢了。就藩之后,母子情分便如同断了一般,几乎是终身不可能再相见了。若早想到有这样一日,她倒不如生三个女儿呢。虽说女儿也会出降驸马,但至少都在京城里,想念她们了便能唤她们入宫来陪伴。

另一间宫殿里,杨太妃一左一右揽着朱祐橓与朱祐楷,轻声道:“这冠礼与册封礼虽繁琐,却是极为紧要的。你们可别只顾着顽耍,好好地跟着礼官修习。否则,若是到时候犯了错,可是人人都能亲眼看得见的。”

“娘,先生给我们讲过,二十才行冠礼。为甚么皇兄这时候便给我们安排冠礼呢?我们都还不到岁数呢!”朱祐橓年纪稍大些,但而今虚岁也不过七岁罢了。他是兄弟们里最喜读书的,性情有些一板一眼,所提的问题时常令杨太妃都觉得哭笑不得。

“因为是照着先帝时的惯例来的。你那时候年纪小,大约是忘了,你二皇兄他们五个便是年纪不足而行冠礼封王的。”思来想去,杨太妃只得如此解释了,“至于先帝为何会有此例,我却是不知了。”

朱祐橓思索片刻后,凝重地点了点头道:“那改天我去问问皇兄,皇兄或许知道。”

“去罢,问清楚也好。”杨太妃巴不得他去问皇帝陛下或者其他人,也免得自己一直被他缠着不停地问。与拥有无数个问题的这一个相比,另一个年纪最小的却是懵懵懂懂,只知道顽耍。若是朱祐楷能安安静静地坐上一盏茶,她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想到此,杨太妃禁不住又发起愁来。放任这孩子如此神游下去,正式行冠礼与封王礼的时候可怎么办啊。

潘太妃听闻好消息后,倒是并未待在自己的宫殿里,而是牵着朱祐枢来到了王太后处,向她请教种种该注意之事。王太后只笑道:“孩子都还小着呢,也无须太过紧张。只需按礼官所言行事,不出甚么大纰漏即可。”

“臣妾担心的便是他不好好跟着礼官学。”潘太妃笑道,“若太后娘娘愿意借出一位女官,帮着臣妾私下好好教一教他,臣妾便更是感激不尽了。”

王太后笑了笑,自然不会为难她,便吩咐自己的亲信女官前去帮忙。郑金莲在旁边轻声对她的直属女官道:“这位潘太妃,是来得最快的呢。”言下之意,便是她觉得潘太妃更懂得世俗人情。相较之下,其他几位倒是有些逊色了。

直属女官勾起唇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待在宫殿里自己先乐一乐才是人之常情,如此适时地赶过来,倒是有些太过冷静了。你有所不知,无论是太后娘娘,或是万岁爷与皇后娘娘,都更喜爱性情真实的人。”

郑金莲愣住了,若有所思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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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筹备庆贺

因着皇帝陛下已经说明, 可比照先帝时的旧例行事, 礼部不多时便呈上了举行冠礼与封王礼的仪注。至于三位公主则可稍候些时日, 毕竟是七月或者八月的事,等皇帝陛下亲自想好该给她们取什么封号再说。

仪注既已备好,朱祐榰等便认真地跟着礼官练习起礼仪来。朱祐樘与张清皎曾相携去探望他们,看着几个小家伙认认真真地跟着礼官练习跪拜, 犹带着奶声奶气的嗓音念着那些晦涩的应对辞句,两人都颇有些感慨。

“没想到他们年纪虽小, 却如此懂事。我还以为, 十弟和十一弟恐怕须得有人在旁边哄着, 才愿意一遍又一遍重复这等枯燥的练习呢。”朱祐樘叹道, “这几个弟弟年纪太小, 平日里几乎不曾与他们说过甚么话,我对他们的了解依旧是太少了些。”

“七弟榰哥儿体弱多病,敏感多思, 很是安静。不过,若能有机会玩乐,他总是顽得最认真,毕竟是难得的放松机会。这孩子很希望得到关注,我不过是偶尔与他说过几句话,问了问他的身体与学业, 他之后再见到我的时候,每次眼睛都亮晶晶的。”张清皎勾起唇角。

“八弟梈哥儿性情爽朗,与延哥儿意气相投, 两人的喜好亦是相当类似,好奇心极强,却又有几分执拗。旁人看来,他似乎总是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但对于自己真心感兴趣的事,他便很是耐心。之前他不是养了只狗儿么?听说都是他自己照顾的,喂食、遛狗都很是细心。”

朱祐樘怔了怔,没想到自家皇后对皇弟们竟然如此了解。惊讶之余,他认真而又仔细地听着她继续道:“九弟橓哥儿很喜好读书,在一众皇弟里可谓相当特别。有一回来坤宁宫,见到我的书房时,他眼睛都亮了。还说他也想要一间这样的书房,我已经命人去给他改造了。最近见到他,他还问我书房里该放哪些书,我便拟了书单让人去给他备齐了。”

“十弟枢哥儿被潘太妃管得极严,看起来很是听话,不过日后可很难说了。因为他在顽游戏的时候最不喜欢守规矩,不过若是兄弟们指出来,他倒也愿意改正。应当是平日里被规矩约束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无意识地想尝试着不遵守规矩行事罢。”

“十一弟楷哥儿虽然年纪尚小,但能瞧得出来是一个万事都不太在意的随性脾气。顽游戏是输是赢,他不太在意;便是枢哥儿不守规矩抢了先,他也不太在意。听杨太妃说,他平日里便总是一付神游的模样,想来以后必定是个心大的。”

听张清皎娓娓道来,几乎是对这些孩子如数家珍,朱祐樘禁不住喟叹道:“想不到,卿卿竟然能从平日那些游乐中便瞧出了他们的性情。旁人看他们顽耍,不过是看他们的表现是否有趣,或者暗暗想着是否能分出高下。卿卿却是完全不同,我真不知道你在游宴的时候也会想那么多……”

“只要稍稍注意些便能瞧得出来,根本不用费甚么心神。”张清皎笑道,“当然,我对他们的了解定然不及他们的母亲。能让十弟与十一弟乖乖地重复练习,潘太妃与杨太妃想必确实是用尽了法子。”

“卿卿方才提起,潘太妃对十弟约束得太严格,让十弟觉得喘不过气来……我想让他搬入东西五所去,你觉得如何?”朱祐樘问,“若是离开潘太妃,许是他会觉得好些。如果将委屈与脾气都憋在心里,怕是容易移了他的性情。”

张清皎略作思索:“他的年纪太小了些,又尚未进学。贸然让他搬出来,恐怕潘太妃不会同意。若是让十弟搬出来,十一弟便也须得搬出来才合适些。但以他们的年纪,还是必须有人好好照顾,不知他们的乳母是否能够承担起如此重任来。另外,东西五所剩下的两个院子都尚未收拾出来,还须得些许时日修整。”

国朝的皇子们年幼时是随在母亲身边养育的,等到他们进学的时候,便须得搬离母亲的宫殿,来到东西五所——这是年长些的皇子们所居之处,当初只建了十个院子。历经数代,因着皇子的数量从未超过十位,竟是从未再补建过。

从太宗文皇帝(朱棣)开始算起,即使经过了万贵妃的摧折,先帝活下来的子嗣也是历代之中最多的。朱祐樘正好有十个弟弟,百余年来总算是首次能将这些院子都填满了。但也因如此,有些院子几乎从来没有人住过,还须得好生修葺一番才能住进去。

“如此说来,需要顾虑之事尚且有不少。也罢,改日我问问十弟,看看这孩子有甚么想法。若是他想搬出来,我便请母后去说服潘太妃;若是他不想搬出来,那我们便教他一些法子,让他平日里也可过得自在些。”朱祐樘道。

“皇弟皇妹们都已经多少懂些事理了,他确实可能会有自个儿的想法。”张清皎颔首道,“万岁爷的法子是最好的。咱们可不能因着想着为他好,便擅自替他安排。有些事,还是须得他自个儿拿主意。”

“看来,若咱们的孩儿降生,我们俩对他的教养应当是完全相同的。”朱祐樘笑道,“不会仅仅是严父慈母,或者严母慈父。”

“以万岁爷的性情,哪里能做得了严父?”张清皎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万岁爷最不擅长地便是断然拒绝。即使是来自于亲眷的无理要求,你也总是会顾虑良多。以后咱们的孩子只要在你面前撒撒娇,叫你两声爹,恐怕你转眼便败退了。”

“我已经在积累经验了。”朱祐樘道。他其实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性情,确实做不了什么严父。即使如今孩子并未出生,但每每只要他的目光落在张清皎的腹部,便不由自主地想勾起唇角。尚未出生便是如此了,更不必说孩子出世之后了——想必只要是看到孩子,他的心就是软的。

张清皎挑了挑眉,笑而不语。罢了,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挑战严母慈父模式了。不过,前提是他们二人的教育理念确实很相似,日后在教养孩子方面才不会有分歧。若只是不过度的宠爱,她倒是觉得“慈父”亦无妨;可若是将孩子纵容成了个熊孩子,那她可不能坐视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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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日,顺利地举行了冠礼。及四月二十日,又行了册封亲王之礼。皇七子朱祐榰正式被封为寿王,皇八子朱祐梈被封为汝王,皇九子朱祐橓被封为泾王,皇十子朱祐枢被封为荣王,皇十一子朱祐楷被封为申王。日后在各种祭祀典礼活动中,他们也须得像兄长们那样,履行亲王的职责与礼节了。

姚太妃、杨太妃等虽没有机会观礼,但在孩子前来拜见的时候,亲眼得见了他们穿着玄衣纁裳的模样,眼眶都不由得湿润了。而在张清皎看来,几个小小的孩童穿着那般正式的大礼服,凝着小脸规规矩矩地起跪坐行,颇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或许正因怜惜他们,她特意让仁和长公主准备庆贺宴时,可稍稍松散些。仁和长公主与三位妹妹商量之后,决定将宴席分成两段。前段与长辈们同席,自然须得遵守庆贺宴该有的规矩;后段则在宫后苑内举行,由皇兄皇嫂做东道,庆贺所有皇弟都已经封王。期间,皇幼女提出的想看皮影戏的要求被采纳了,顽捶丸游戏则被无情地拒绝了。

张清皎听了她们的计划后,表示非常肯定:“庆贺宴有既定的规程,咱们倒也不好改。但若是私底下的小宴,便可松快些。捶丸需要场地,不适合这时候顽。不过,我们可以想一些能在宴席上顽的‘文’游戏,诸如射覆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