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节(2 / 2)

皇后起居注 华飞白 4465 字 27天前

潘太妃目光闪烁,没有再接话。倒是姚太妃温和地笑了起来:“咱们困在宫里,她去了衡州也照样是困在王府里。难不成只是路上走了几个月,便比咱们强些了不成?而且,就算咱们不出京,儿子不照样在身边侍奉么?更不必说,她身边只得一个儿子奉养,再也见不着两个大的,这也算是命好么?”

张太妃听了,顿时眉开眼笑,心气彻底平了。可不是么?她们都有三个儿子,她的三个儿子都留在京城里,随时随地都能见着;邵氏倒是紧赶慢赶地催着三个儿子出京了,日后能不能见上朱祐杬和朱祐棆还不知道呢。说来,两人明里暗里地斗了半辈子,怎么也算是她赢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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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朱祐枟即将奉着邵太妃出京之事,在宫中并未激起多少波澜。或许有人动了心,但更多的人却觉得留在京中留在宫里更加安稳。前朝倒是有不少言官反对,却怎么也绕不过“孝”与“亲亲之情”。朱祐樘温柔而又坚定的与他们反复讨论,最终以他们落败而告终。众臣也都知道,此先例一开,日后定会有藩王效仿行事。

对此,朱祐樘道:“效仿又如何,奉养生母本便是应该的。况且,有位长辈随行,才能放心地让这些年轻人去就藩。民间不是也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么?有长辈约束,晚辈便不至于轻易走上歧途。朕与皇后平日里行事,还会时不时请教祖母和母后呢。他们若是遇上事却没有人能请教,如何能心安?”

“……”众人仔细想想,似乎确实也有道理,反对的声音便越来越少了。

坤宁宫,张清皎让六尚将邵太妃宫里的用度份例都单列出来,只需要算到明年三月左右即可。见她心情似乎也不错,沈尚仪低声问:“娘娘希望邵太妃离开?”

“当然。”张清皎弯起唇角,“谁都不喜欢家里有个心思阴暗,总是揣测你会伤她害她的人啊。虽说我忙得很,不想与她计较甚么,但是偶尔想起她的存在,难免会有些不舒服。”天天在角落里散发着负能量,有事没事便犯被害妄想症,谁会喜欢呢?“而且,她走了,咱们一年能省上万两银呢。”

“……”总觉得,在热衷于“开源节流”的娘娘心里,省上万两银似乎更重要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邵太妃倒数第二次出场

以后再出场,要不是一带而过,就是她的结局啦~~~

大家放心,她的戏份已经木有啦

第449章 新鲜见闻

两三日后, 益王妃彭氏足月生下嫡长子, 消息传入宫中后, 阖宫上下都喜气洋洋。益王朱祐槟更是笑不自禁,将招待宗室之类的公务都暂时交给了弟弟们,自己留在府里陪着王妃、照顾儿女,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在儿子满月那日, 他举办了盛大的满月宴,广邀亲朋好友。正在京中的所有宗室与外戚都接到了帖子, 纷纷表示要赴宴沾沾喜气。

朱祐樘与张清皎也收到朱祐槟亲自送来的帖子, 两人却无法轻易出宫, 便只得将重任交给了朱厚照。这回朱厚照不仅须得照顾好自己, 还得照顾好妹妹朱秀荣。兄妹俩本想将弟弟也带上, 但朱厚炜宁愿蹲在角落里玩雪也坚决不肯出去,他们便只得作罢了。

到得满月宴那一日,朱厚照与朱秀荣便跟着仙游长公主出了宫, 往益王府而去。朱厚照早已不是头一回出宫,更不是第一次去益王府,行为举止较之往年已经稳重了许多。朱秀荣出宫的机会少些,张着晶莹透亮的眸子,满脸皆是好奇之色。可惜如今外头寒冷,马车窗户已经严丝合缝地阖上了, 她只能听着外头的人声鼎沸,想象着街道两旁的热闹景象。

仙游长公主将小侄女揽在怀里,笑道:“桐桐, 每年上元节时,皇兄皇嫂不是都会带着你们出去看灯会么?怎么还是觉得外头很新鲜?”小侄女可比她幸福多了。幼时她别说出宫了,连在宫里顽耍的时候都少,后来又跟着姐姐们读书进学,也没有甚么机会出去。

前两年皇嫂还会让她多出宫走走,虽说她能去的地方也不过是兄长们的王府、姐姐们的公主府而已,但宫外的烟火气息却是时时都能瞧见的。不过,随着她年纪长了些,祖母和母后都觉得是时候拘一拘她的性子了,出降之前她怕是再难踏出宫了。当然,她早就想好了,等到她能当家作主的时候,必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绝不会亏待自己。

“可那只是上元节呀。”朱秀荣眨了眨眼,“我只见过上元节的灯会,还没怎么见过其他时候的街道呢。而且,哥哥总是往外面去,一点儿也不觉得腻,说明外头确实到处都很新鲜呀。”即将满五岁的小姑娘口齿极为清楚,说话像自家爹一样慢条斯理,却是逻辑完美没有甚么漏洞。

“是很新鲜……”仙游长公主亲昵地贴了贴小侄女圆圆的脸,“等到开春之后,便让几位姑母接你出去踏春罢。”

“真的么?”小姑娘歪着小脑袋,双丫髻上的绒花衬得她的小脸越发娇嫩可爱,“仙游姑姑也会一起去么?……娘会不会答应呀?”她仔细想了想,又轻轻皱起眉来:“爹娘和弟弟都不能出宫踏春,我……我不想丢下他们自个儿出门。仙游姑姑,咱们能不能全家一起去踏春呀?曾祖母和祖母也一块儿去。”

“满心顾念着我们,真是好孩子。”仙游长公主紧紧地抱住了她,斜眼望向旁边的大侄子,“不像你哥哥,成天就知道自己出宫顽,每回也不知道给咱们捎带些新鲜玩意儿。”她当然知道大侄子出宫并不是为了顽耍闲逛,自是不可能时时都记得给大家带礼物。此时提起来,也不过是调侃罢了。

朱厚照也明白小姑母的意思,却还是赶紧接道:“都是我的错,日后定会记住的。”就算他没有空闲,也不过是吩咐身边人几句的事罢了。况且,给家人们带的礼物也无需多么贵重,只需像小舅舅曾经给他搜罗玩具那般,将天南地北的有趣玩意儿带回宫去就是了。说来,小舅舅应该对这样的店面很了解,下回仔细问问他。

说罢,他又对妹妹道:“你要是想和我一起出宫,咱们就去问问爹娘。只要你不乱跑,我就带着你出宫顽,怎么样?”他虽比妹妹年长了两岁半,但到底也只是七八岁的孩童,自然不会想到女儿家须得贞静之类。况且从幼时起,他就经常带着妹妹顽耍,还悄悄教她捉迷藏、顽弹弓、射箭、骑马,爹娘也从来不曾阻止,他自然便默认带着妹妹去哪儿都无妨。

朱秀荣立即点点头,乖巧地应道:“我保证不乱跑。”

仙游长公主倒是觉得小侄女年纪太幼小,皇嫂未必会答应。但看两个孩子皆是满脸笑意,她自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让他们失望的话,便只是笑了笑,转而与朱秀荣说起了她的学业。朱秀荣眼下也须得上学,去的仍旧是位于咸阳宫的公主私塾。不过,如今仙游长公主已经不必上学,私塾里拢共也只得朱秀荣一个,自然觉得有些孤单。故而大多数时候,张清皎都将闺女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娘说,等到明年,德安妹妹就能陪着我一起进学啦。”朱秀荣道。她所说的“德安妹妹”便是益王朱祐槟的嫡长女德安郡主,时年两岁。益王妃彭氏早已经与张清皎提起来,女儿满三岁就让她入宫“伴读”,跟在皇嫂身边接受熏陶。她觉得,只要能学得皇嫂一成,日后就不必为女儿发愁了。

只可惜,虽然留在京城的益王朱祐槟、衡王朱祐楎、寿王朱祐榰已经先后成婚,但如今只有朱祐槟膝下已经开枝散叶。朱祐楎和朱祐榰都没有孩子,而且两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依旧只顾着与王妃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倒是已经出京就藩的岐王朱祐棆,听说已经有了一个入了玉牒的庶长女。

到得益王府后,仙游长公主便带着朱秀荣去了内院,朱厚照则熟门熟路地向叔父们问安。朱祐梈借口朱祐槟正在待客无暇照顾侄子,领着大侄子去了花园。与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自然还有张延龄。

满月宴自是没甚么好说的,益王府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操办一场盛大的宴席,处处都极为妥帖。朱厚照也不像从前那般跳脱,正正经经地在宴席上坐了一个时辰,又逗了逗朱祐槟特意抱出来炫耀的小堂弟,这才光明正大地提起他想带着妹妹去外头溜达溜达。

鉴于侄子已经有过好几次偷偷跑出去的前科,朱祐槟倒是有些欣慰他终于长大了,懂得该向长辈报备了。不过,他自个儿去外头溜达倒是无妨,但带着年方五岁的小侄女,怎么都很难让人放心啊。

这时候,朱祐梈和张延龄自告奋勇:“安心罢,有我们在旁边守着呢!绝不会让他们兄妹俩离开我们的视线!”朱厚照方才特意问了些南北杂货铺面的地址,说是要带着妹妹去“见见世面”,两人也都有些感兴趣,自然愿意给他引路。

朱祐槟犹豫片刻,点头答应了。当然,他没有忘记立刻让跟着朱厚照的锦衣卫回宫去报信,知会皇兄皇嫂一声。谁知道这时候朱厚熙也睁着大眼睛扯住了朱厚照的袖子:“太子哥哥,也带我去吧!我保证不乱跑!”

堂兄弟两个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仍然坐在席上首位的朱祐杬。朱祐杬思索片刻,点点头。

于是,在朱祐杬的默许下,朱厚照领着妹妹朱秀荣和堂弟朱厚熙,紧跟着朱祐梈和张延龄,坐着马车出去愉快地顽耍了。虽说如今天寒地冻的,并不适合骑马,但已经锻炼得皮糙肉厚的张延龄无所畏惧,骑着马伴着马车缓缓慢行。

朱厚照看着有些眼热,便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马车,利落地翻身骑上他亲自喂养长大的骏马。朱厚熙趴在马车门口掀起一角帘子看着他,眼里皆是羡慕与景仰。朱厚照不自禁地挺了挺小胸膛,脊背格外笔直挺拔,活像只小孔雀。

就在马车即将行至最近的热闹街市时,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纷沓的马蹄声,似是有人在闹市里纵马。为了安全考虑,张延龄立即勒住了马,两辆马车也先后停了下来,锦衣卫们都严阵以待。

朱厚照眯了眯眼睛:“这是哪家的纨绔子弟?竟然敢在闹市纵马?”

自从他开始自由出入宫廷后,不知在多少个犄角旮旯里整治过那些张狂的纨绔子弟。甚么欺压良民,甚么强买强卖,甚么纵马伤人等等,只要是太子殿下遇上了,便会捋起袖子打抱不平。当然,他只需要大喝一声“住手”就够了,剩下的事自然有锦衣卫们处置。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自己就是娘讲的故事里那种行侠仗义的英雄。

被逮住的纨绔子弟们不是没有撂下过狠话,但当他们发现自己被关押的地方是诏狱后,再怎么不老实也立即都老实了。更不必说朱厚照还坚决奉行“子不教父之过”,抓住一个就会亲自写折子弹劾他们的爹,毫不客气地抢走了言官们该干的活儿。一来二去,太子殿下的威名便响彻了京城,街道上的纨绔子弟几乎绝迹。各家勋贵以及国戚对自家子弟的教养也变得越来越严格,恨不得将他们都拘在家里。

朱厚照已经有些日子没有遇上如此猖狂的人了,自然便让锦衣卫前去查看。锦衣卫刚驱马上前,就见前方的路口处有数匹马飞奔而过。为首的是一位扬首大笑的潇洒男子,旁边紧跟着的则是一群长相俊美的少年。

“这位就是自称未来状元公的九如居士?”

“可不是么,自从他来了京城,便是一付狂士的做派。”

路边两名书生的议论落在了朱厚照耳中,他抬起眉,对旁边的锦衣卫道:“去查查这个甚么九如居士。”哼,就算是个书生,说不定也是纨绔书生,他可是火眼金睛的英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是弘治十一年十一月。

大家猜猜,这个狂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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