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公司走廊,有个小孩拎着个小椅子走啊走,走到卫生间附近时,把椅子靠着墙放下来,然后小孩托着下巴坐在靠墙的地方发呆,小手小脚,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眼睛,路过的职员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小孩虽然穿得土里土气,但胜在衣服收拾的很干净,藏蓝色的小衬衫,卡其色的棕裤子,加上一双王阿姨自己做的小鞋子,小脸白白净净的,虽然穿得土气落伍,但因为这玉人一般的模样,让人打心里想要与小孩亲近,有的主动跟这个毫不怯场怕人的小孩打招呼,面对大人们的微笑,小孩毫不吝啬的回以微笑。
小孩并不说话,只是翘起嘴角笑。
正在打扫卫生间的王阿姨不时从卫生间内探出头看看小孙孙,每当王阿姨探出头看他时,小孩发现了奶奶,笑嘻嘻捧着脸卖萌。
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负责打扫卫生的王姨有一个长得特别可爱,特别爱笑的小孙子,三岁半,该上小班了。
可是他好像没有上学。
冼少鹃有一个跟王阿姨孙子一样大的儿子,每次上班看到王姨的小孙孙,冼少鹃都忍不住跟那个小家伙打招呼,冼少鹃的儿子今年刚上小班,每天上学都哭得稀里哗啦,看到儿子哭,冼少鹃虽然心里难受,可还得硬着心肠把孩子交给老师,免得自己一心软,孩子觉得自己一哭,会有一种“我一哭,妈妈就会把我抱回家”的心理,这样给他希望,让他老是哭,就不好了,所以开学的两周,老师说父母的态度非常重要,如果父母决绝一点送了孩子就走,孩子会很快适应,不然拖拖拉拉,反倒让孩子难以适应,怀有“一哭妈妈就抱他”的心理,总是哭泣,反倒是害了孩子,让他更难过。
早上送儿子去学校,儿子哭得眼泪汪汪,揪着她的手说:“妈妈抱着我,别把我给老师——”
她的那个心呀,一抽一抽的疼,所以看到王姨的小孙子,就想到自己的宝宝,忍不住跟他说话,不过好奇怪,这孩子每次都只是对他们笑,也不跟他们聊天,王姨打扫卫生的时候,小孩就自己提着小椅子跟着王姨的进度移动,坐下来翻着自己小包包里的小本本看,乖得让人心疼,这个小画本是他两岁生日的时候,奶奶送的。
冼少鹃想到自己家那一刻不停折腾的坏小子,越发喜欢能够安静看书的小孩。
她虽然觉得王阿姨的小孙子该上幼儿园了却没有去上幼儿园很奇怪,但并没有问出口,她想,大概是钱不凑手,暂时晚一点再入学,也有可能是小班直接不上,到时候跳级上中班或者大班。
她老家镇上的爷爷奶奶,好多都不让小孩子上小班,等大一点,就直接上中班,能省下不少学费,主要是他们觉得小班也学不了什么,浪费钱。
更别说这种大城市,随便一个好一点的幼儿园,每个月的费用就顶的王姨老家一两年的费用吧。
王雪枝已经五十多了,自从儿女结婚嫁人,就跟她断了联系,没有收入,子女也没有想要接她过去养老的意思,她没说什么,自己出来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其实像这种大公司,清洁工并不像小公司只一个或者两个人负责搞卫生,比较累,而大公司都有自己的后勤部门,而她只需要负责这个楼层这条走廊的卫生就可以,每天所有员工下班后打扫一次,中午员工们休息的时候搞一次,平时哪里脏了,看到了就擦擦拖拖,只要把自己的包干区弄得干净整洁就行,并不是很累,大多数时间还是挺轻松的。
等王雪枝打扫完卫生,公司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个别办公室有那么几个人在加班,王雪枝接过小孙孙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几口盖上,擦擦汗,摸摸孙孙的头说:“弄完了,我们回家吧。”
王雪枝的小孙孙叫乐乐,跟着王雪枝姓,为什么跟着王雪枝姓,因为这是王雪枝捡来的孩子,被人遗弃,无人认领,加上孩子身有不妥,她家那个小镇根本没有福利院,要送孩子去福利院还得跑老远的路去坐车,然后到市里,这还是当初没出过远门的王雪枝问别人才知道的,觉得麻烦的王雪枝想到自己孤家寡人,子女冷漠,索性将这小可怜留在了身边,当自己的孙子养着,反正都是可怜人,或许是同样孤家寡人这件事让王雪枝起了恻隐之心才有收留之意。
一开始王雪枝没发现小家伙的异常,只觉得孩子嘴巴乌紫乌紫,以为是营养不良,饿着了。
但是后来,孩子一岁多的时候忽然昏厥过去,送到镇医院才知道这孩子有心脏病,先天性的。
王雪枝一下子明白,为什么这冰雪可爱的小孩子,还是个男孩,竟然被放在纸箱里扔在路口,若不是她看到的及时,孩子没准都没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在得知乐乐有心脏病后,王雪枝把家里收拾妥善,领着乐乐来到这个一线大都市,因为这里赚钱的工作多,不像家里,给人帮忙干活,一次也就几百块,还不一定天天有活干,当初不需要太多钱,喂饱她和小孙孙的肚子就可以,现在吗?
王雪枝没想过这么大岁数还背井离乡,因为乐乐的病需要做手术才有几率好,这是医生当初告诉她的,而只有她出来干活了,才能拥有比在家多的钱,有钱才能给乐乐做手术。
抱着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王雪枝托远房亲戚二姨的女儿的表侄女给她推荐在公司里打扫卫生当清洁工的工作。
包住不包吃,工资2800,试用期是2200,王雪枝很满意。
她现在还不知道做手术要多少钱,但她想等她多攒点再去医院问,当初那个医生也说了,最佳手术时间是五岁,她还有时间赚钱。
王雪枝换下制服,领着乐乐回宿舍,住宿环境挺好的,跟另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同住。
跟她同住的叫赵嘉俪,一开始看到同屋的还带了个孩子,她生怕孩子闹腾吵到她,一心想换个宿舍,但是后来发现这小孩真是乖,从来不会干一些熊孩子干的事儿,王雪枝给她一本书,他能翻来覆去看很久,谁也不去打扰。
渐渐的赵嘉俪也不怎么在意王雪枝带孙子住宿舍这茬,让赵嘉俪对乐乐喜欢起来,是因为有一次赵嘉俪发烧感冒,挺严重的,连打电话叫家人过来看她的力气都没有,常备的感冒药和退烧药就在盒子里,但是她没力气下床去拿,那一刻,好强的赵嘉俪差点难受的哭出来,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为了给儿子挣生活费,跑出来当清洁工,累死累活的,生病了想喝杯水都不知道该叫谁。
这个时候,从中心广场做完兼职的奶孙俩回来了,王雪枝粗枝大叶,平时和赵嘉俪就不怎么交流,顶多算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更不会察觉到躺在床上的赵嘉俪生病了,难受的动弹不得,王雪枝只以为赵嘉俪昨天跳舞跳到很晚才回来,白天没精神,所以回来后早早就就睡了,根本没想到是生病。
一回来,王雪枝就先给乐乐洗了澡,换好睡衣,让他坐在小沙发上把热好的牛奶喝完,然后自己去洗澡。
坐在沙发上的乐乐本来只是静静的喝牛奶,而赵嘉俪在帘子内伸出一只虚弱无力的手,张张嘴,还没说出口,帘子就被一个小手拉开,是乐乐。
乐乐看着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眼角含泪的赵嘉俪,伸出温热的小手摸了摸赵嘉俪的额头。
然后一个转身,吧嗒吧嗒拖拉着明显有些大的拖鞋,抱着牛奶跑到小桌子旁,把牛奶放好,拿出一个空杯子,把小水壶里晾着的水小心翼翼地倒进杯子,又转身抱着小椅子,踩在上面拿柜子上的药箱,打开箱子,拿出感冒药,把药放进赵嘉俪的嘴里,赵嘉俪慢慢抬起头,就着小娃娃的小手,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