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涯“啧”了一声,付罗迦低头找了找,椅子桌子下面都没有。
“别找了,滚到后面那排去了。”周临涯转过身,“唐诚别睡了,把那只笔捡一下!”
叫唐诚的那位昏昏沉沉弯腰扎到桌子底下,弯到一半时桌膛里堆的书页纸张接连着滑到了他背上。他直起身来的时候,挂在桌子边上的装满水的玻璃杯又摔到了地上。
声音碎而脆,像冰块被臼齿碾成粉末。
这一声像是什么的开关,教室里难得的静默了一瞬。
叶老师抱着手臂扶了一下眼镜,抽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发颤:“……下堂考试,现在自习。”
付罗迦随堂测验惯常不会复习,想了想把一本完型填空练习集拿了出来。
选了不到三道空桌角就被人敲了敲:“跟我出来一下。”
付罗迦站起来,走出教室的时候很多人都抬头看过来。他匆忙间甚至看见李文嘉从桌子上撑起来看了他一眼。
叶老师的办公室他去过好几次。有几次是她什么也不说,把他英语作文现场改了给他看看。有时她还会问他自己觉得怎么样,付罗迦一般为了快速结束话题直接说“挺好”,还把她逗笑几次——她笑起来还是有点年轻人的样子。还有几次没多大意思,只是一些感情饱满的说教,付罗迦记不太清,或者是根本没听清。
——从她刚刚抽的那口气来看这次应该是后者。
她那张办公桌上的剪了瓶口的矿泉水瓶里还是插着上次那根桃花枝,花瓣已经黄得没法看了。
“你坐。”
付罗迦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凳子,偏头以示疑惑。
叶老师已经在办公桌后面坐下了,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角。“把那边胡老师的凳子拖过来吧。对,就那张。”
那是一张笨重的老板椅,有黑皮革椅面和不锈钢扶手。付罗迦试着搬了一下,后来还是沾着地才拖了过来。坐垫很软,挨到它之后他还明显地往下陷了一大截。
“——前两天真的没什么事?”
“……嗯。”
“你,”叶老师手指点了点,“最近有没有不在状态?”
付罗迦回忆着最近的几次测验成绩,有点疑惑这个“不在状态”从何而来。
“您的意思是——?”
“我就是说,你,有没有觉得学习得不踏实?比如静不下心啊,总是被人打扰啊……”
“没有吧。”
“没有就好。我的意思呢,”叶老师把声音压低,付罗迦不得不屏气凝神,“就是说啊,要是觉得被这种坏境影响得不舒服了,我的态度就是,尽量帮你。”
付罗迦撑着扶手调整了坐姿。“……啊。”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要上大学的,还得是好大学——这一点一定要记好。”这句话她说得尖声细气,“要对得起你妈妈!你考上好大学就是在最好地回报她!”
叶老师跟他妈究竟有什么深刻的渊源他也不清楚。可能是她妈那个同学——教高三物理的一位男老师——特地关照过,不过在一中单单是老师的关照影响力从来不大;也有可能——
他瞥向叶老师一直不安分地胡乱抖动的手指。在她把手指交叉起来摩挲的时候,能看见她右手无名指指根处那圈明显的浅色痕迹。
“嗯,我知道。”
“总之不要被任何人影响!要坚定不移!”
付罗迦又顶着满教室的目光回到座位。周临涯推了下他胳膊:“找你说什么了?”
“说学习。”
周临涯有些怪地笑了笑,“哎呦。”
上午三四节课课间是一部分人的早餐时间。上课点的外卖这个时候可以取来在教室里吃。周临涯点的是杂酱面,把手机立在桌面,外放着声音边吃边看剧。光是听着声付罗迦竟然升起了些好奇,瞟了眼剧名。
果然符合配乐营造出的苦情情境,还没一会儿周临涯就开始找纸了。
“擦眼泪啊?”
周临涯白了他一眼:“擦嘴。”
付罗迦就笑开了。
周临涯瞪着他,“最近有喜事很高兴嘛,不摆脸色有空搭理我啦?”
“……不是。”付罗迦刚想再说话,右边有人突然塞过来一个大塑料袋:“给你的。”
塑料袋是热的。付罗迦单手提着往里面看了一眼,装着的是几个白色餐盒。他抬头看向窗台那边,一个女生手里夹着张卡片朝他用力挥了挥。
“付罗迦!!我来还你卡——!!那个算是我请你的早餐,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付罗迦举着那袋餐盒,一时无话——其实是愣住了。
“你出来一下好吗,我把卡还你?”她声音大得还是像他们之间隔着一座山头。
周围的窃窃私语很快帮助他回忆起了这个女生的身份:十班的陈璇。
周临涯的困惑明显发自内心,“她干嘛不直接递过来?”
付罗迦虽然也有同样的想法,但他还是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把那袋东西放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后往外走。
陈璇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