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实在是把人心想的太坏了。
姬清点头, 不急着找人,却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副画像你哪里得来的?”
其实问也白问, 事到如今, 想也知道肯定是徽之公子自己“不小心”遗失的。
姬清就是想知道, 这一段对方是打算怎么圆回来的。
宋彦成还不知道, 面前的人早就看穿不说穿,但下意识竟然有些心虚。
他苦于救出自己的师弟,然而禁宫深深哪里是那么好出入的。
这时候, 偶然结识了一位惊艳绝伦的奇人, 对方与他把盏言欢, 听到他的苦恼,沉默了一夜,第二日便送上此画,并告知他一步步如何作为,最终可以成事。
男子虽有一头白发, 双目也失明一般闭着,却是叫任何人见之忘俗,下意识就要信服顺从。
果然,一步步按照对方所说,竟然真的如此顺利叫他达成所愿了。
一直以来,宋彦成实不明白,对方为何要他最后将这个暴君引到这里来?
若是因为他的愿望,叫好友自我牺牲以身饲虎,他怎么能够心安理得?
彼时,男人脸上隐隐露出一丝苦笑:“我对不起一个人,一直以来却不知如何相见,宋兄若是真能成事,便是帮了在下的忙,感激都来不及,着实不必觉得欠了我。”
即便如此,宋彦成在友人的相助下,顶替身份入宫,所听所见都是关于帝王不堪入目的一面,心底一直为好友不平。
这样的暴君怎么配得上好友那般清风朗月的仙人?
然而,现在,宋彦成却忽然有些明白好友的沉默了。
宋彦成勉强从记忆里找出对应的说辞:“有个偷儿夜里盗了他的东西,我恰巧路过,无意间打开,才知道他的身份。”
姬清又点头:“为什么你之前一定要笙歌也跟来?”这一句恰恰是叫他断定有埋伏的地方。
宋彦成神色不自然道:“我本以为这位公子也是你强行征召入宫的世家子,本想一并让他也重获自由,这才……”
他自然看到两个人的牵手,也看到这跟好友旧画相貌一样的青年即便神情不属,身体下意识的动作里也时刻记得对这暴君的无微不至。
一想到因为他的一时误解,等下强行造成的原主和替身共处一室,宋彦成心里就对面前这清俊澄澈的青年颇感愧疚。
姬清却轻笑了声,从背后环抱着笙歌,面具后的眼神幽隐神秘:“是啊,你没猜错,这个人就是孤强行掳来的呢。不过就算你再威胁,孤也不会答应,他也不会。”
不再管宋彦成的脸色如何变幻的,姬清已经命令赶来的靖荣去前方探查、包抄整个村子。
随后,马车也扬鞭直指而去。
“这一次孤且放过你,别让孤看见你第二次。”
宋彦成目送着尘嚣之后远去的马车,想到最后那声轻慢冷淡的话,迟迟没有动一步。
脑中痴了一般,忍不住想:说这话的时候,面具后那张脸是什么样子的?
……
竹篱笆,几丛瘦竹。
青石板,路边不知名的小花开满。
一棵古树,绿叶之中零星的开着星白的花,还未走进就闻到香。
树后的小屋虽俭朴,却是颇为有意趣。
树下的石桌摆着一盘棋,一个风神秀异的男人正从容自在的执棋沉思,手边的暖炉煮着茶。
他一头白发被玉簪松散的梳拢在后面,闭着眼睛,听到来人的脚步自然的“看”了过来。
丰神俊朗尚且不足道出一二,凌厉硬朗的面部并不因为朴素的装扮有损,反而更显从容高贵。
徽之复杂又怀念的呢喃着:“你来了。”
笙歌屏息,胸腔里都有些疼,认真的看着这个人。
这就是让姬清念念不忘到只听到一个名字就不顾一切的男人。
他们之间有五年的时间,所有的恩怨情仇,自己都没有参与过,不曾知晓。
因为这个人,姬清变成现在这样冷淡、脆弱,再也无法被温暖触动。
也是因为这个人,他才有机会出现在姬清的身边。
这个人比笙歌想象的,比画中描述的还要惊艳出色,叫人站在他面前几乎都要自惭形秽了。
但是,笙歌的心没有一丝动摇和却步。
我这么珍惜的人,我比任何人都喜欢的人,你伤害过他,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你,不会叫你有任何机会再害他。
放弃,退后,是不可能的。就算伤心也不。
徽之朝向姬清的脸上,那双闭合的眼睛,让整张脸的线条都显得隽永流畅,中和他本身的凌厉英武,如同一柄入鞘的古剑。
白发,落拓飘逸的隐世广袖袍衫,确实会叫人联想到得道仙人。
姬清面具后的脸无声的笑了笑,出口的声音却冷:“你果然没死。”
徽之慢慢睁开眼睛,眼中尽是深沉的思念不舍,沉淀克制成静水流深:“是,我没死。”
那你是怎么做到戏那么多,相约共赴黄泉、殉情似得跟孤许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