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伤了冷了,并不在意,云非狸只要委屈要哭,他就觉得自责不忍,想要叫她开心;
他自己修行困顿,悟不到大道门槛,从不在意。叶安资质所限,无缘仙途,他反而比叶安自己更难接受。不断找来各种灵药,想要更改叶安的命运;
晏小瓷失了一只弹琴的手臂,自己觉得放下。萧问水却暗自下山,把那些欺她负她的人,隔三差五挑战一遍。纵使次次惨赢,也要他们同样试试道心受阻的滋味。
可有些事情,却是再强大也无能为力的。
叶安本就是根骨普通的凡人,就算勉强跻身修行之道,终于还是抵不过生老病死。
叶安聪慧不执,悟性非凡,坦然面对自身的命运。只是不愿师尊见到他衰老难看的样子,也不愿萧问水执念太过,便飘然而去。
就像许多动物,会独自静悄悄的死在野外。
晏小瓷只比叶安更聪慧,她仙缘不浅,却偏执高傲。
当年凡尘种种恩怨,耿耿于怀阻她道心。晏小瓷便拼着失却一只手臂,断俗缘情仇,落得修行之路困厄。
身边的人各自有各自的路和苦,萧问水却只能眼看着他们挣扎或沦陷,拼却一切也无法拉一把。
……
如今,有人找上门来,扬言:三日内萧问水不死,就血洗宗门。
那个男人比他们师尊还要强,不可战胜。
因为他,那个人还欺骗了云非狸。
萧问水睁着清澈无垢的眼眸,迷茫地问师尊:“是不是因为我,大家才遭遇不幸?”
如果他不那么偏执,叶安会不会就不离开了,也不会被害。
如果他不是那么好战,引着晏小瓷也好斗,越发心高气傲,或许就不会断一只手臂。
如果他不是一心想着为晏小瓷报仇,受伤霸占着师尊不放,云非狸就不会寂寞孤独,跑下山被人骗。
萧问水一无所有太久,天煞孤星的命格悬在他的头顶。
他自己越强,越觉得对身边的人有责任。别人受了苦,若是他不能分担,便像亏欠了。
师尊不答,只是招招手要他过来。抚着他的头,让他抵靠着自己的肩膀:“这么在意天煞孤星吗?师尊也会想的,是不是因为我,你才遭遇这么多不幸。”
“不会。”萧问水抱紧那个人的腰,睁大眼睛,“遇见师尊,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
晏小瓷单手抱琴,总是冷傲的面容显得云淡风轻,淡淡一笑:“也是我的荣幸。”
否则,她便要被自己的亲人送去做一个低阶的炉鼎,和许多无知无觉的男女,终日为一个不堪的男人,争斗算计,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
云非狸见到晏小瓷苍白的面容展颜,也终于眉眼舒展:“遇见师尊,遇见师姐师兄,我也觉得这一生好极了。”
赴死当如赴生。
若是和自己喜欢亲爱的人们一起,便是哪里都去得了。
……
十方殿主何等样的神明,便是一方天道于他眼中也不过尔尔。
他的辖区领域,勾连各界生死轮回。生之外的阴影,便是他的疆域。
更何况,这个叫无意的神明,显然还在十方殿主之上。
姬清在他的领域内行事,他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好,若是执意出手,几乎无人能有还手之力。
无意的手从萧问水的心口穿过,随意的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望着姬清的眉眼含情脉脉:“你果然对这些人并无感情,何苦激怒我?难道,你喜欢我为你犯下杀戮罪孽?真是个无情又可怕的魔王。”
被他逼到佛寺殿内的姬清,脸上的神情从始至终无动于衷。仿佛玉雕的神像,无欲无情,不喜不悲。
他三日前盛怒宣言的时候,那人的眼底也只是微微一冷。
今日他一路杀过来,这个人也只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没有更多的伤心愤怒。
无意从一开始怒火中烧的神情,便一点点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嗔怪宠溺。
他的眉眼张扬魅惑,混杂了一点肆意无辜,满手鲜血又满目爱怜,比之神明更像危险怕人至极的魔物。
踩着一地尸体过来,毫不在意地抚上姬清皎洁冷淡的脸,把萧问水的血抹到姬清的眼角唇瓣。
英俊低沉的面容上,悬珠似得眸中沉沉爱怜迷恋。勾唇含笑,吐息若即若离,呢喃:“可是,谁叫我这么喜欢你呢?你对他们越冷漠无情,越坏越邪恶,我越开心呢。”
他抚摸着那冷淡华美的眉眼,俯身去亲吻那带血的罪恶,却被对方微微退开。
“怎么这么冷淡?不过是些终将轮回消散的凡人,为了你,神都杀得。”
姬清长眉下压,眸光清寂,似笑非笑:“你杀了我的人,难道,我还应该谢谢你不成?”
无意喟叹一声,手指按在姬清的心口:“你看,你根本就没有心。难道还会真的为这些人伤心,跟我为敌吗?”
姬清挥开他的手,抱着萧问水的尸体,一路向外走去:“你若不是早就视我为敌,我又怎么会置身这个必死之局内?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束手就擒,不到结局,就想再玩下去。游戏一旦开始,就由不得你了。”
无意束手而立,看着手指上那人的余温,眼中晦涩明灭:“你已经一败涂地了,继续下去,只会越输越惨,我是在救你。”
斩厄刀下,姬清虽然没有魂飞魄散,每一刀下去,魔王领域内那些信徒与他之间的因果业债也会被斩断消失。
失去信徒,姬清的能力在不断的消失,境界也在不断的倒退,只会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