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书卷,他俯身低头一吻。
沈天玑慢悠悠清明过来,“皇上……几时了?”
“睡了一整日。连累得朕也躺了一日。”勤政殿不比后宫诸殿阁的暖和,他怕她身子凉,便不曾起身。她这么爱睡,他早就想让太医给她看看,可是这几日都耽误了。
她抿了抿唇,皱眉道:“难怪这么饿。”
“妍儿昨夜淋了雨,晚些让李明怀给你瞧瞧。”男子说着,见她点了头,才起身走到外殿唤周宁福传膳。
宛盈进殿伺候了沈天玑起身。虽说自小被服侍惯了,可如今她一/丝不/挂,被宛盈看到也有几分羞赧。换上一身缃黄色对襟襦裙之后,她这才敢抬眼看人。
“宛盈姑姑,本宫昨夜遇到云深宫的膳房小宫女莲香,那丫头伶俐本宫喜欢,让她到本宫身边来当差吧。”沈天玑吩咐道,“还有,送些衣裳用具去流霜宫,另外传个太医去给苏嫔看看。虽说有罪,可毕竟……毕竟名义上也是伺候过皇上的人。”
宛盈一顿,点头应了是。
因青枝进不得勤政殿,便由宛盈给她理了理发髻。她起身出偏殿时,正见周宁福回禀说安亲王在西昭门外等候已久。
纳兰徵正欲说话,沈天玑走上前去福身道:“皇上,妍儿先行回宫了。”勤政殿是政务重地,她在此睡一日已是大大不妥,再不能逾距了。
男子瞧了她一会儿,“陪朕用过膳再回去。”
可膳后,他还是不舍得放她走。沈天玑终于忍不住诧异道:“皇上不生我气了么?”
他走近她道,“小姑娘不懂事闹脾气……朕哪里会放在心上。”
一旁的周宁福额角抽了抽,不放在心上?那这几日不眠不休着了风寒的是哪个?一旁的宛盈头低得愈发厉害。
“你们先下去。”纳兰徵道。
二人离开后,沈天玑才敢朝他恨恨一眼,“妍儿并不是不懂事闹脾气。”一双眼眸光流转,灵气四现,又带着不服气的意味。
很久以前她不知他身份时经常露出这种目光。后来进了宫,人前是不会放肆的,只得人后才敢如此。
他瞧着只有喜欢而已。
“皇上,妍儿早不是小孩子了,”她抬眼望着他道,“我有自己的判断力,可前提是,必须知晓事实。”她沉默了一下,又续道,“我知道,皇上是想保护我,可是妍儿更想做个清楚明白的人,而不是万事不管只顾着自己欢愉的孩子。”
“昨夜,我看到祖父给我的信了。”她微微低头,“我现在也知道,皇上并未想要处置沈府。是我错怪了皇上。”
男子只是默不作声。她如今一身衣装颜色嫩黄,像一朵初绽的迎春花,极是娇艳。他比她大了很多岁,在他眼里,她的确就是孩子。可她却说她不愿意做这样的人。
她说着说着,又记起来这两日的愁苦,咬唇忍住泪道:“我……我欠皇上良多。”
纳兰徵抬起她低垂的小脸,淡淡吐出一句,“的确是欠朕良多。妍儿就是以身抵债一辈子也不见得够。”
她有些懵了。
男子拉着她的手走到大殿正中的案几上,那是他平时批阅折子所用。
从一叠奏章最底层抽出来两本递给她。
沈天玑连忙摇头,这可不是她能看的。
“朕恩准你看。”
她这才小心翼翼捧着,中间两个墨黑大字,“密奏”。她仿佛拿了烫手山芋,看得极快,可即便是浏览而过,也为里面所禀之事而震惊。
是当朝睿思殿大学士周衍璧所奏,昭文帝年间运河堤坝修筑时的贪污一事,朝廷所拨下的修堤饷银中两万两白银未落到实处,他多方查得的证据证明其中有敬国公府的不少影子。
周衍璧学识名满天下,所用文辞多有委婉。若非清楚祖父为人,沈天玑看着他所罗列的证据,几乎都认定此案主手就是祖父。
沈天玑知道,周衍璧必是得了皇上的旨意,才回去查探此事。她一看那日期,却是……去年秋天的?!她记得去年秋闱周衍璧是江南路的主考,可她身在姑苏,也去过贡院,却从未见过周衍璧。大约督试只是表面的幌子,彻查贪污案才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