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烈火浇愁 priest 2741 字 6天前

宣玑冲他举了个杯,转身钻回了病房。

头天晚上在海上,盛灵渊的血沾了宣玑一手,好在其中一位一直在昏迷,没什么意识。宣玑只能共感到他一些模糊的感觉——给他拉被子,就是宣玑觉出他有点冷。

方才跟王泽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盛灵渊好像还是被惊动了,宣玑听见他心里冒出几个“何人喧哗”一类的念头,连忙小心翼翼地掩上病房门,伸手蘸着巨难喝的饮料,在门上画了个古老的符咒。

病房四周瞬间像多了一层降噪网,落针可闻地安静了下来。

宣玑毕竟不是天魔剑了,有了自己独立的身体,只有碰到血,才能跟盛灵渊建立起短暂的联系,持续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周围能量场太强,时间还会再缩短。

这会天已经亮了,宣玑有感觉,他俩的联系开始淡了。这让他又是恋恋不舍,又隐约地松了口气。

燕秋山和知春三年不见,都还会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何况他和盛灵渊之间,已经隔了三千年。

三千年里尘嚣起落、斗转星移,各自在生死的河里游过了一趟又一趟,什么都变了。

共感对他俩现在的情况来说,实在太亲密无间。

何况在海上,宣玑露出的破绽太多了,他自己现在也还有很多事没想起来、没理清楚。连王队都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以盛灵渊那一叶知秋的明察秋毫,他会毫无察觉吗?

宣玑不清楚他是装的,还是有什么问题,盛灵渊往冰上撞的样子有点吓着他了。

他轻手轻脚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双肘抵在膝盖上,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把自己蜷缩进那个人的意识里。

他们俩生命中最初的记忆,就是被噩梦联在一起的,可是盛灵渊此时的识海中空空如也,只有一片黑暗。

当然,睡眠是有周期的,谁也不是一梦一整宿。但让宣玑很不安的是,一夜过去,盛灵渊的识海里始终只有空荡荡的漆黑

他真的没有做梦。

“特能”的梦,有时候会有特殊的意义,不过那特指有完整情节、而且清醒以后能一五一十记住的梦。平时,他们也像普通人一样,也会在“快速眼动期”(注)做普通的梦,那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梦到的也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片段,醒了也不会记住。

为什么盛灵渊睡着以后,除了对周围环境变化有微弱反应,其他就跟死了一样?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宣玑试着沉入他的意识,集中注意力,打算趁共感联系没断之前,给他编造个梦境出来。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让他睡得好一点。

宣玑先是照着以前看过的电影场景,捏造了一个春天的花园,可还不等他把蔷薇花架支好,一回头,却发现方才摆好的假山和池塘都不见了,手头沾着露水的花没来得及开,又被盛灵渊识海里的黑暗不耐烦地一口吞噬。

“嗯,不喜欢?”

可能太西化了,古人接受不了。

宣玑努力回忆了一下度陵宫的样子——度陵宫这种古迹,早就在封建王朝更迭中灰飞烟灭了,而天魔剑断以后才建成,宣玑总共没在里面待过几年,大部分时间神智还都不清醒,因此细节回忆得很艰难。

一想起度陵宫,他脑子里就出现那除夕夜里,寂寞宫灯下的雪。

“行吧,”他想,“也挺美的,陛下年轻时的审美没现在这么跑偏。”

然而这一次,梦境被吞噬得更快了,度陵宫的场景才一闪,立刻就湮灭,就像是那人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宣玑皱了皱眉,最后捏了个东川——古代的那个——他其实没亲眼见过东川的巫人族旧址,盛灵渊小时候,天魔与天魔剑都羽翼未丰,天魔剑是养在他脊背里的,直到天魔成年,剑才能拔出来。所以宣玑印象里的东川,全都是用盛灵渊眼的看见的。

可能不太真实,因为盛灵渊眼里有好多层滤镜。

那些可爱的树林和木屋渐次出现,滤镜下的东川成型,这次,盛灵渊识海里沼泽似的黑暗停顿了片刻。

他还是眷恋东川啊……

宣玑暗自叹了口气,但他这念头才刚闪过,这幅精致的田园山水图就骤然崩了,像碎玻璃,同时,识海中卷起暴虐的狂风,刀子似的,直接把宣玑卷了出去,两人之间的共感联系一下断了。

盛灵渊垂在一侧的手抽动了一下,然后他猛地从病床上翻了起来,宣玑一把按住他插着针管的手。

盛灵渊瞳孔微微放大,头疼得有点恶心,感觉宣玑从他手背上扒下了什么,被虫子叮了一下似的:“什么东西?”

“葡萄糖氯化钠。”宣玑顿了顿,“哦,就是糖和盐。”

盛灵渊:“……”

这些后辈是有什么毛病吗?

“你在海上乱来,流了很多血,还有脱水的症状,血压很低,所以用了这个。”宣玑犹豫了一下,装作无意地问,“当时为什么会撞冰块?”

“头痛之症,老毛病,不碍事。”盛灵渊摸了一下撞破的额角,这种纯外伤一般不要紧,在他身上愈合得很快,一宿过去,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他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血沾到你身上了么?撞晕过去也好,省得尴尬。”

宣玑试探着问:“陛下,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碰上血,就会有这种奇怪的联系?”

盛灵渊被他问得一愣,同时,太阳穴处又开始刺痛,搅得他心烦意乱,思绪自然避过了这个问题,脱口说:“因为你家老祖宗大逆不道,捡朕的骸骨去炼剑。”

宣玑又往前逼了一步:“那样就会共感吗?世界上剑灵那么多,好像没听过这种先例。”

盛灵渊头疼得几乎没听清他的后半句话,他用力掐住额角,“嘘”了宣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妖一开口,他格外容易头疼。

因为这只特别聒噪?

不过俞阳城小店里,那些来吃东西的小孩崽子一个比一个能大呼小叫,他倒也没有特别不堪忍受。

盛灵渊思来想去,感觉可能还是宣玑跟他犯克。

“别吵,”盛灵渊有些含混地低声说,“你让朕消停一会。”

宣玑闭了嘴,心沉了下去,他发现盛灵渊的头疼可能不是无端发作的。

两人之间为什么会有共感,宣玑为什么突然把雅音说得那么流利,以及在海上几次脱口叫人皇陛下的小名……按盛灵渊的习惯,他不会忽略这些细节的,如果他装作没注意,一定早去给人挖坑,求证自己的假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