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顾郁还以为真有两下功夫,没想到是说得做不得的假把式,“那蘑菇吧,烧个汤也好。”
简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这个……也不太会。”
刚才说“好多都会”的是谁来着?况且顾郁点的两个菜都是十分大众家常的菜式,这两样都不会,更别说其它的了。
简桥第一次要煮东西,顾郁不想伤害了他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烹饪兴致,只好摆摆手:“那随便你吧。”
说完之后简桥果真拿了几样菜,像模像样地又是洗又是切的。顾郁趴在桌上喝着蜂蜜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话:“这水好甜。”
不过简桥并没理会他,可能稍不专心就会把菜炒糊。
“你还记得小梨吗?他现在跟我一个团队工作,”顾郁自顾自接着说,打量着手里的玻璃杯,“这蜂蜜小梨买的。”
“是么,”简桥应了一声,“我还有他联系方式。”
“什么时候你们可以聊聊天,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你哦。”顾郁耸耸肩膀,仿佛理所当然。
简桥不理会,过了一会儿沙发上的手机响了一声,顾郁走过去在他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的消息。”
此时简桥正一手的水,于是语气平常地说道:“你帮我看看。”
“一条论坛通知,”顾郁点开消息,“要你做个讲义。这些老棒子欺负人?”
“也不是欺负,他们是长辈,有些事本来就该我来。”简桥背对着他,手里正择菜。
各行各业都有规则和潜规则,见得多了顾郁当然也是懂的,只好不再多说什么。他退出消息界面,在许多工作相关的名称里,看见除了“赵老师”“周教授”“老陈前辈”这样客套的称呼之外,有一个十分打眼的名字——关关啾啾。
这是关小梨的昵称,他们联系过了。
……这么多年都不存个备注什么的?万一那天把昵称被改成“关关雎鸠”,说不定简桥就不知道这是谁了。
顾郁戳了一下,点进他们的聊天界面,一共只有两条消息。
是几天前的深夜,关小梨发的一个定位;第二条,是昨天下午,关小梨发的一张图片。
顾郁依次点开,定位的地方正是他所处的公寓,而图片正一张门票的照片。
他如梦初醒退出聊天,打开了另一个消息,沉默良久,扔下手机。
“你来莫斯科之后,为什么不找我?”顾郁问。
“找过了,”简桥平静地回答,“想对你说的话,也都说过了。”
“你确定你都说了?”顾郁问,“该告诉我的全部都说了?”
简桥点头,应声道:“嗯。”
顾郁紧紧握着玻璃杯,沉声道:“做好了?”
几个家常小菜冒着热气,简桥洗干净手,点了点头。
顾郁却接着说道:“简桥,你要是想回画舟堂,何必要来找我?既然你一直觉得我做错了,怎么不离我远远的,就像他们一样?”
简桥皱眉:“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吃吧。”顾郁丢下这一句话,拿起钥匙走出了门。
那天温竹问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当年简桥的画被毁坏之后没有展出,经过几个人轮番自愿背锅之后,老陈把它买下收藏,一时的风波也算是慢慢平静下去。
那时顾郁总是觉得他是个圈外人,如果这幅画是他弄坏的,不至于断送了任何人的前程。谁知他一人的责任还是会被变成顾千凡的责任,最后上升到画舟堂的过失。
于是温竹站了出来,当时她正面临着去国外做交换生的选择,便打算承认是自己的过错,并且退出画舟堂。
一系列事情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老陈买下了那幅画,截断要展出的作品对他的名声也不好。大众总是健忘的,不过忘记的是简桥的作品,却没有忘记老陈的这一举动。
在那个时候,许许多多知道实情的人都觉得许漫衣做错了,可简桥不这么觉得。他却认为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到,伤了他们的心。
那年顾郁去过老陈家里。简桥的作品被处理好挂在墙上,顺着划痕一分为二,算做两幅残缺的画。
“你看,”老陈指着画作说道,“一部分是胡同,一部分是大火。刚刚好。”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懂得老陈的,可是在那一刻,突然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点懂了。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的许多天,他终于明白,原来对于老陈而言,画被划破了挂在家里,真的是一件好事情。
顾郁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七年前,七年后,都感到一样的孤独和失落。
原来他从来都是不懂简桥的,像不懂老陈一样,猜不透他究竟把多少思绪沉浸在艺术的一泓清泉里。
这泉水固然澄澈,但也深不见底。
再仔细想想,原来对他的过往、家庭、梦想,全都一无所知。
顾郁走在冷风中,戴上耳机,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列表。
里面果然有一段几天前的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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