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玄道:“她说她有错,不配当我的皇后,我始终也不知她到底有什么错……不过,她住在宫外,远离那些复杂的勾心斗角,没什么不好。”
怀渊帝摇头长叹,“她是气不过,才不当这皇后。她怪我们,她心里有怨愤,所以,她才半点都不肯争取那个后位……换做旁的女子,早就削尖脑袋往那凤椅上爬!”
慕景玄无奈地摇头,“您多虑了!她希望做些有意义的事,她心里踏实,我也踏实。夫妻么,就是应该互相成全,互相尊重,我和她都活了两辈子,经历了太多事,实在不该再为难对方,怎么舒服怎么过吧!”
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慕景玄忙收住话,“时辰不早了,父皇早点回去睡吧。”
说完,他不由分说召唤宫门前的护卫上前,“把太上皇送回寝宫去,不得有误!”
怀渊帝大惑不解,更想不通,这年纪轻轻地孩子为何说活了两辈子,他这老匹夫都只是活了一辈子而已。“哎?你刚才说什么两辈子?”
“没什么,您赶紧回去吧!”慕景玄转身行了礼,飞上夜空就不见了踪影。
怀渊帝望着漫天星斗诧异叹了口气,“这是何时练的轻功?不是日理万机么?竟能把轻功练得如此出神入化?!”
想当年,他倒是只顾着应付那些勾心斗角的妃嫔,照看那些皇子公主,朝堂政务多交给江宜祖,莫说功夫,就连别的事,也顾不上。
像是景玄这样,过得从容不迫,妻儿都安闲自在,正是他年轻时最期望的。
这边,慕景玄落在璇玑阁二楼的露台上,正见心瑶坐在床榻边上,忙着脱袜子,那大肚子委实不方便,她绷着脊背,左脚横搁在右膝上,伸着手臂摸脚上的袜子,倒是丝毫不费劲儿。
慕景玄忙上前,蹲在床前帮她脱掉另一只袜子,又帮她整理好睡袍备在床沿,“怎么不叫余香和小格子进来伺候?”
“我怕你带着怒气回来,他们若在旁边,你们都会尴尬。”
慕景玄最是喜欢她这样贴心周到,“放心,这次没吵架。”
“锦卉说,祖父今儿与她和好了,不知他是有别的目的,还是真的和好了。”
慕景玄道:“不管他有什么心思,都与咱们无关。不管他动什么心思,我都不会理会,也不准他伤害孩子们。”
心瑶却听惯了他这样虚无缥缈地保证,真正伤了孩子,他却又懒得管。
她揶揄地笑道,“霄儿刚才在房里好一阵子不高兴,倒是没有哭,只是念叨说,祖父拿着自己的错那样大笑很是不对,别人的错,不该随便拿来嘲笑……”
“我过去看看霄儿。”
“你不用去,他们和青龙在一起睡,青龙定会安慰他的,小孩子多相处,长大了感情也好些。”
慕景玄不禁诧异青龙的魔力,“自打青龙来了,夜儿和霄儿都与我不亲了。”
“小孩子就是喜欢与大孩子玩耍。”
“朕也是大孩子!”慕景玄吃醋地说道。
“你是长辈!”心瑶换好睡袍,便挪到床榻内侧躺下来,“早点睡吧,那些囚犯都被清理干净了,总算能消停些。”
慕景玄却在为难,该如何处置自己那十弟。
他换好睡袍躺下来,就把她搂在怀里,“锦卉那边有值夜的?”
“有,两个丫鬟陪着呢!女孩儿,也该学着自己睡,若这一胎能给她生个妹妹就好了,姐妹俩能说些体己话。”
慕景玄无奈地拥紧她,“生完就不要再生了。前世盼着与你在一起,却没敢想生儿育女的事。今生有锦卉、夜儿、霄儿,我已经很知足。”
心瑶扬起唇角,脸儿贴在他怀里,却明显地感觉到,他虽闭着眼睛,却有些心不在焉,“景玄,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太上皇又说了什么事儿为难你?”
“我在为难该如何处置允琪。”
“你不必处置,允琪自会去领罪,满朝文武之中,还有谁比他更体谅你?”
心瑶话说到这里,就听到楼下杂乱的声音传来,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就听到小格子急迫地在外面通传,“主子,不好了,康王妃动了胎气,医馆这个时辰都关门了,康王殿下就把人抱到了这边来……”
心瑶忙披衣下床,慕景玄先给她穿好鞋子,自己才蹬上靴子。
“你别着急跑,别她没救着,你先摔下楼梯去。”
心瑶因他这举动愣了愣,见他朝自己伸过手来,她忙搭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佐芙丽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丫头,在刑部历练七年,就连如此动胎气,疼出了满头冷汗,亦是半声不吭。
心瑶注意到她裙袍上沾满了血污,命慕允琪把她安顿在楼下的书房里,又让护卫去请越师父和妙回。
她搭住佐芙丽的脉搏探了探,又让余香给她脱掉裙袍检查一番,裙子上血水沥沥,已然无法阻止。
“你可是跌了一跤?”
“没救了是吗?”佐芙丽仰躺在枕头上,想起刚才自己气闷地与慕允琪争吵地一慕,不禁懊悔,“我不希望他被贬,可他非要来请罪……我跟着跑了几步,就……”
心瑶给她施针止血,又喂她吃了一颗护心丹,让慕允琪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无奈地道:“摔得太严重,且看看越师父和妙回师父来了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慕允琪忙抓住她的手,“你别着急,别怪自己,这事儿都是我的错……”
“报应!这是报应!”佐芙丽反握住他的手,自嘲地苦笑,“当年我和姐姐犯下的错,早该有报应。这些年我看多了生死,见多了善恶,早已经看开。”
心瑶给她擦了擦汗,“你别胡思乱想,也不必计较允琪的得失。这些年你在刑部惩恶扬善,若有报应,也早就化解。至于允琪,他是景玄的亲弟,就算不当刑部尚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王,还有封地,最重要的是,他有你……要我说,他这些年在刑部出生入死,也该歇息,每天打打杀杀,他也会累。”
慕允琪跪蹲在床侧,听着心瑶的一番话,堵在心口的一团阴霾,顿时烟消云散,他忍不住侧首看她,欲言又止,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七年,他极少与她说话,却始终也没有忘记当年母亲在马车上咽气时的情形。母亲恨她,却是因为恨娶不到她。
七年过去,她还是有这样的魔力,三言两语,轻易就把他的心思说透,他忽然觉得,疲累的身体都轻松了许多。
佐芙丽注意到慕允琪紧皱的眉头明显地舒展开,视线在他和忙碌为自己止痛的女子间流转,愈发压不住难过,干脆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