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精细的手术,要请哥哥来主刀才行,可哥哥对邢烨这么不满,能答应他的请求么?
邢烨浑浑噩噩,一天没多少清醒的时候,梦里的画面支离破碎,一段接着一段,不知是不是精神在自我保护,乏善可陈的婚姻似褪色的黄纸,打着旋剥|落下去,支离破碎的片段涌现出来,他在涛涛河水里逆行,攥住沿途藤蔓,向长河源头奋力前行,滚卷大浪涌来,翻涌淹没口鼻,肺里被撑爆了,成了个被压扁的真空袋,粗头针管扎进胸口,重重向外抽气,他整个人被抽扁了,肺叶连着气管塌陷下去,压成薄薄纸片。
膨胀轻薄的气球变成铅块,两片肺叶沉甸甸的,扯着他不断下坠,甘蔗仿佛**|进|喉咙,肆意拨|弄气管,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毛糙的甘蔗皮揉成乱麻,拧成粗硬毛绳,拔河似的抽|拉,将他心肝脾肺肾拽出,晾干了再塞回胸腔,用碳火烫焦皮肉。
痛苦延续到后来,意识逐渐模糊,眼前飘荡五彩斑斓的画面,老家有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玉米长成半人多高,他小时候随父母回去,冬天在结冰的湖面上滑行,冰上滑出条条白痕,寒冬腊月能做出冰屋,厚雪用点燃的木棍扫过,他和小伙伴们在冰屋门口挖陷阱,人矮挖不出什么,踩的膝上都是冰水,棉布鞋和袜子黏在一块,跑回家把鞋袜扒掉,挂在锅炉旁边,大半天就晒干了。
后来离开老家进入城市,他踏进光怪陆离的世界,老家熟悉的二层小楼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楼大厦,橱窗里摆满最新的篮球鞋,柏油马路散出燥人的焦糊味,开始是为了给爸妈治病努力找活,后来送走二老钱还完了,他还是停不下来,什么都想闯闯什么都想试试,他与现代化的大都市格格不入,铁门一扇接着一扇,连上下楼的邻居,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想做大生意,想和更多的人联系,但身无分文的时候,很多人看不起他,不愿与他合作,他遇到光彩夺目的勾雪峰,不断追逐的同时,过去的自己仿佛也跟着脱胎换骨,穿上金光灿灿的外衣,有了和更高层次的人······平等对话的权力。
他爱的究竟是勾雪峰这个人,还是幻想中那个功成名就的自己?
幻象越清晰,越要死死抓住,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放手,直到把自己拖进深渊。
邢烨头疼欲裂,脖颈痒的厉害,抬手便要抠挠,手腕被人攥住,脖颈被温热覆盖,那是条刚泡过热水的毛巾,它抚过皲裂脖颈,把他拽出虚幻泥潭,牢牢抱在怀里。
就是这样的眼睛。
被红血丝整个覆满,含着饱汪汪的水汽,小鹿一样的眼睛。
那水雾结成薄冰,遇热融化,清凌凌的眼珠看向自己,被整齐的小南瓜遮住,恍惚辨不清晰。
昏暗的生活广场里,抱着厚如砖头的电脑,乖乖坐在角落,时不时抬眼看人,有点声音便缩得更紧。
后半夜在门口坐着等他,修坏了电脑也不生气,亦步亦趋跟在背后,拼命从被砸坏的店面里跑出来,被打的肋骨骨裂,也没有怪他一句。
夜半三更闯进食堂三楼,饿得肚子咕咕,还是细声细气说话,礼貌的像个小机器人,靠程序维持运转动力。
他记得那身体的触|感,抱在怀里是块温润暖玉,那时的冲动是真的,迷乱也是真的,那块皮肤晶莹剔透,奶油上洇出薄红,他心里叫嚣着咬下去咬透那里,要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
他需要一些时间,处理混乱的情绪,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