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我又没有洁癖,”温元嘉说,“坐哪里都可以。”
“让你坐就坐,”邢烨长臂一揽,夹住温元嘉大腿,把人抱进车里,“现在只有这个,挣钱了给你换辆好车。”
“换了也没用,不会开啊,”温元嘉叹息,“之前哥哥让我去驾校学车,我把那个门口栏杆撞碎了,车头撞扁了,两个月工资都赔进去了。”
“行,那再给你雇个司机,”邢烨说,“雇我能打八折。”
“一折,”温元嘉笑出白牙,“跳楼甩卖价,卖不卖吧。”
“卖卖卖,你说了算,卖一赠一都行,”邢烨跳上后座,拉上车门,“走吧,出发。”
杨兴踩上油门,面包车汇入车流,从高速拐入小路,这发动机像个巨型马达,震起来嗡嗡作响,温元嘉被颠的上下弹跳,脑袋撞在门上,邢烨拿手给人挡着,一脚踹上前座:“好好开!油吃少了?”
杨兴欲哭无泪,乖乖放慢速度,温元嘉揉揉屁股,拉开窗户,窗外风景掠过,高楼大厦渐行渐远,二层小楼越来越多,小路旁边都是蹲着玩泥巴的小孩,他们打打闹闹,泥巴四处乱飞,有一点飞溅过来,直直落在脸上,温元嘉抹掉泥珠,一时有些恍惚,蹲在那里的不像陌生小孩,倒像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他也曾有无忧无虑的时候,可那时光太少,在记忆里是镜中花水中月,摸到便散尽了。
转过一条又一条小路,路边房子越来越少,田野越来越多,不知名的绿色植物长得有半人多高,遮天蔽日似的,将阳光挡在背后,温元嘉张开五指,光线从指间涌来,丝缕映在胸口,他揉揉鼻子,趴在窗边,一块块铁牌一闪而过,开始时还是中规中矩的名字,到后来放飞自我,地名土洋结合,下面还有说不定是英文还是中文的注释,温元嘉越看越怵,拍拍邢烨大腿:“我们要去哪里?”
“九冬子屯,”邢烨说,“分为上三冬中三冬下三冬,这里是上三冬,那边都在大棚里种菜,看到了么,想吃什么过去摘来,要多少有多少,月底走账就行。中三冬这边在外打工的多,每早到县里包车干活,走的早回的晚,你可能都不认识,回头来吃饭就认识了。咱那两栋房子在下三冬,转几个弯就到了,地是我爸留下来的,当时想转出去价不合适,一直留到现在,附近亲戚邻居在帮忙盖房,应该快盖好了。”
“自己盖吗?”温元嘉愣住,“不是买房子么?”
“买和盖可不一样,”邢烨说,“自己动手多放心呢,知道哪里是哪里,住着心里舒服。等进去你再看看,卧室还没做完,想要什么都给你做。”
“那要书桌,”温元嘉比划两下,“这么大的,上面要放电脑,在这也要看片子的。”
“行,给你打个书桌,”邢烨说,“颜色样式你自己挑。”
“这个你也会吗?”
“有我不会的吗?”邢烨笑出一口白牙,“好吧,念书不行,不敢在大伯哥面前显摆。”
面包车拐过一条小路,走进一条出道,道路两旁满是高矮起伏的小楼,小商店理发铺米面粮油应有尽有,走几十米便有一张方桌,很多人围桌打牌,纸面啪啪甩到桌上,再前面有人磨刀,椅子旁摆着一盆清水,小孩蹲在旁边舀水,互相泼来泼去,溅到脸上身上都是,咯咯笑个不停。
车轮突然停下,杨兴拆掉安全带,哗啦摇下车窗:“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面前是一座小房,占地面积很大,外面有几个人正在刷墙,沾了满身白泥,邢烨从车里跳出,把温元嘉抱到地上,挥手向房里招呼:“五舅姥爷!”
一位头发雪白的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挪动出来,挥杖就来打他:“混小子没落在外面,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