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切萨雷没有送客的意思,他打开了书柜抽屉,“雪茄?”
“如果你持续对于在派对里辛辛苦苦地扮演了一晚上女主人的女性说‘应该是’,”珍妮坐上了矮柜面,“那你很快就得找个新女朋友了,切萨雷。”
切萨雷露出细微的笑意,给珍妮倒了一杯酒,是她喜欢的双份陈年威士忌,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奇怪,你居然会向着她说话,我还以为你并不喜欢她。”
“我当然不为她疯狂——”珍妮在切萨雷的眼神下摊了摊手,“好吧,我是不太喜欢她,但也不讨厌。这一切只是很不公平,你对于我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但我却几乎对你一无所知,这样的落差感让人很不舒服。”
“所以我只拿走你收入的15%。”切萨雷指出,“这一切的确是有代价的。”
珍妮笑了起来,“噢,你已经急不可待了,乔什的婚事,是吗?这就是你让我留下的原因。”
切萨雷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珍妮正要说话,但伴随着一声轻响,屋子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她不禁发出一声轻呼,“啊!”
“也许是又停电了,别慌。”切萨雷说,“坐着不要动。”
他似乎是离开了原地,在几声响动后,切萨雷拉开了窗帘,月色投入窗棂,成了唯一的光源,珍妮看了看窗外景观中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灯火的洛杉矶市区,“好吧,可怜的吉姆,希望他能顺利到达社区——这绝对是又停电了。”
“我们得换个地方,”切萨雷说,“这里很快会变得闷热不堪。”
“所以。”几分钟后,珍妮说,“乔什的婚事?”
他们已经换了个地方,盘膝坐在温热的天台地面上,在比弗利山庄上空向下眺望着这一片漆黑而安静的缓坡,湿润温暖的夜风吹拂了过来,这里的确要比室内凉快多了。
“你用询问口气是很值得商榷的。”切萨雷指出,“事实上,应该是你对我解释你为什么不希望和乔什结婚。”
朦胧黑暗中,红光一闪,珍妮闻到了雪茄烟雾的芳香,也许是威士忌的关系,她觉得很放松——当然,也许是因为黑暗让她不需要介意自己的坐姿,可以脱掉这该死的,穿了一晚上的系带高跟鞋。
“为什么?”她懒洋洋地重复着切萨雷的话。“是啊,为什么呢。”
切萨雷喝了一口酒,“是因为克里斯托弗吗?”
“what?”珍妮失笑,“不,不,当然不……好吧,有一部分是因为他。”
她抽了一口烟,“但并不是因为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只是不想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当我们在好莱坞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们被抓到了,迎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一场风暴——”
“是的。”切萨雷同意地说,“这的确会是件大事,我明白它会对你的心理状况带来影响。”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令人忍俊不禁,珍妮笑着说,“而我猜你改变态度的原因是你实在很担心我会在重压下,我不知道,boom地一声,变得疯狂,是吗?”
切萨雷在抿嘴——珍妮看不到,但感觉得到,那绝对是个抿嘴,他干巴巴地说,“说实话,有时我的确情不自禁会有此担心。”
珍妮大笑,“噢,切萨,亲爱的老切萨。”
她拍了拍切萨雷的肩膀,或者无论是什么她碰到的地方,渐渐地止住了笑声,“你知道什么吗?——有时候我也会有这样的担心。”
切萨雷和黑暗一样幽静,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让她感觉安全,也许正是因为在所有人里,切萨雷是最接近她秘密的那个人——他绝对已经发现了不对,甚至有可能已经做出了一些猜测。珍妮真正地松弛了下来,很久以来,她第一次不报任何目的地展开一段谈话,袒露部分心声,“我们在加勒比海的时候,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当我和克里斯发展了一段松散的……我不知道,朋友关系以后,事情就变得很复杂,但在加勒比海,这一切变得让人喘不过气,在此之前我当然有很多事情瞒着大众,就像是你说的一样,这让我感到压力,也许是因为从众心理的本能在操纵着我——但那些压力我可以学着应付,只是,可能是拍了很多武戏的关系,在加勒比海,我觉得很累,我开始恐惧未来,我不能接受在那么精疲力尽的工作以后,回到屋子里,然后还要处理另一段尴尬的关系。”
她说,“当我想象我和乔什结婚以后的事态发展,我觉得……很孤独,这段婚姻会成为一个非常巨大的秘密,巨大到让我把所有人区分成两个群体,知道这个秘密的,不知道这个秘密的。而属于前者的人又是那么的少,切萨雷,我不知道如何描述,就只是……”
“就只是感到你已经不再属于任何群体,你独立于这个社会以外,几乎没有人是你的同伴。”切萨雷说,“是吗?”
“是——是。”珍妮说,“而这个秘密也断绝了我寻找同伴的可能……我不可能在结婚期间去找到一个让我的家变得更像家的人,我就像是显微镜下的蚂蚁,除非永远躲在汉密尔顿,否则没有一点自由——这是多么奇怪,在好莱坞,你身边永远都有那么多人簇拥着你,可你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你自己有多孤独,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关注着你,可你是如此、如此的孤单……”
她说不下去了,屋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切萨雷轻声问,“你需要纸巾吗?”
“不,”珍妮清了清嗓子,“我——我很好,真的——而且我手里就捏着一块。”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然后珍妮索性自暴自弃,“好吧,说出来吧——说说你是怎么在心里笑话我的软弱的——”
“不。”切萨雷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线柔和下来,“不。事实上,我很钦佩你的坚强,你已经是我手下崩溃次数最少的大咖明星了,杰弗森。”
“真的?”
“真的。”切萨雷说,“贝尔有一段时间几乎染上酒瘾,克里斯托弗应对压力的办法是流连花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你的表现已经完美得让人喜出望外。当然,我得说过去有那么一次,我以为你也已经崩溃了。”
珍妮含着眼泪咯咯笑了起来,“《笔记本》和《prada》。”
“对,《笔记本》和《prada》。”切萨雷说,“所以,每个人都有受不了巨大名气的时候,虽然你的情况要比他们都特别一些……”
“特别在哪?”每个人对于自己的评价都是很在乎的,珍妮竖起了耳朵。
“你是个很神秘的人,杰弗森。”切萨雷说,“我怀疑世上有人真正地了解你,在你身上存在了一个……我不知道,秘密?谜团?你总是背离我的预测,我了解我的客户、同事、朋友,这是一个经纪人的看家本领,但我并不太了解你。我想这对于你来说会是一个压力之源,这世上没有人能了解真正的你,没有人能理解你,这本身就意味着极大的压力和……”
“孤独。”珍妮轻声说,“是的,如此的孤独。”
“是的。”切萨雷说,“极度的孤独当然会导致一连串的心理问题,所以,如果结婚会让你感到更糟,那么没问题,婚姻选项出局。”
“真的吗?”珍妮第二次抬高了声调,她几乎是喜出望外地,孩子气地问。
“真的。”切萨雷第二次肯定,“毕竟,我不想去疯人院探望我最好的客户。”
“和合作伙伴。”珍妮纠正。
“和合作伙伴。”切萨雷从善如流。
“good。”珍妮笑了,她抬起酒杯,“cheers。”
切萨雷借着月色和她碰了碰杯,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天台上,看着远处的城市一片一片地亮起灯光。
“所以。”珍妮晃了晃酒杯,“你之前说克里斯托弗应对压力的办法是流连花丛——”
切萨雷仰起头,冲星空放松地大笑起来,他很少有这样的笑,年轻、无忧无虑、纯粹,“而你说你们只是炮.友——”
“我只是——好吧,我只是很有好奇心,不行吗?”珍妮嗔怪地说,“回答我,切萨——我保证不会和他说——如果你不答应,那就是你把他看得比我更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