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舀汤的动作顿了顿,大概猜到他因为什么发神经,眯起眼睛,“瞧把你给神气的,快给我过来,把汤喝了。”
“不要!不喝!”
容辞冷声:“再不过来小心我……”
苏景阳控诉道:“成亲前对我百依百顺,成亲之后果然一朝回到解放前,可恶的男人!”
容辞道:“之前是看你可怜,想对你好点,现在你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苏景阳现在已经满三个月了,孕吐的情况要好了许多,能吃能喝精神也不错,然后他的屁股就贴不住凳子了,且不说上蹿下跳了,毕竟他肚子里还揣了两个,只是他常常趁容辞不在,跑去街头寻求收集能量的机会,有一次在外面搞到深夜,还是容辞亲自去把他提溜回来的。
不过也算是他运气不错,那天晚上他帮助一对因为误会而有了嫌隙的两兄弟解开了心结,进度条到了7.2%!!!这给了苏景阳无尽的动力!
尽管容辞给他关了两天禁闭,他照旧想办法往外面跑,惹得容辞冲他发怒了好几次。
苏景阳听他这样说,于是就不服气了,“你又不能时时刻刻的陪我,凭什么不准我出去玩!凭什么??”
苏景阳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语气听着这么像深闺怨妇!
容辞黑眸静静的凝住他半晌,红唇动了动,再开口时语气就突然缓和了不少,“这两天我有些要紧的公务要处理,还要上巫群山一趟,这之后就能闲下来一段时日,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苏景阳扒着饭,闷闷的哼一声。
陵离原本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出着神,听到他们二人争吵的声音,这才恍然的抬起头来。
苏景阳看到他手上还裹着纱布,放下筷子,蹙眉去抓他的手,嘴里道:“阿离,你被油烫伤的手还没好?李大夫给你的药不好用么?”
苏景阳的手才刚碰到,陵离的手瑟缩着稍微避开,苏景阳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碰疼你了。”
陵离摇头说没事,眸子看向容辞,迟疑半晌,终于放下筷子,对他道:“容辞,我……想请你帮个忙。”
其实也没别的,就是因为明湛的那八个亲卫时时刻刻都跟随他还有阿轩,就连他在厨房里做饭,那些人也会守在外面,陵离觉得不自在,所以让容辞用什么由头打发几个人走。
毕竟这里是容城,有这么些武功高强的太子亲卫在留在大殿之内,确实不大好。
容辞应承下来,最后陵离身边就只余下一个宋辉。没两天,陵离就又求容辞帮了个忙,他想为自己的养父祈冥福,于是在巫师偏殿里设了牌位,闭关了两日,抄写经文。
巫师大人的地方,寻常人不得靠近,宋辉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只能在外面守了两天两夜。
陵离最后却是病着被容华从偏殿里抱出来的,李因只说是突发急病,要卧床静养。
苏景阳守在床边,看着陵离惨白如纸的脸,心疼无比的责怪:“阿离,祈福慢慢来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这么累着自己呢?你看看你病成这样,你爹也该难过了。”
陵离摇摇头,浅色的眼瞳里仿佛漾着若有若无的水光,声音还有几分虚弱:“我没事的,你也别在我这里呆着,当心过了病气。”
“什么病气不病气的……”
“你有身孕,要是在我这里累着了,反而徒惹我担忧,快些回去吧。”陵离推他离开,异常的固执。
“哪能这么容易被累着……好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苏景阳被他看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那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陵离的眼珠缓缓的一转,刚好对上容辞那直勾勾刺过来的锐气眼神,还有一脸沉默又难过的容华,苍白的唇颤动了一下,躲避般的将视线给移开了。
苏景阳跟容辞还有容华刚离开,原本阿轩趴在床边抓着陵离的手突然就咦了一声,他现在有记性了,他明明记得爹爹手心里的痣变深一些了的,可是现在,却又变回来了。阿轩眨巴大眼睛奇怪的看着他道:“爹爹,你的……”
余光瞥见端着药进来的宋辉,陵离心里一慌,忙抬手将他的小嘴给掩住。
宋辉一般只是负责看护,陵离也从没想过他会突然做这种下人的活儿来送药,胸口起伏一阵,身体僵硬的躺在那。
宋辉步伐极缓的走过来,然后把热气腾腾的药碗轻轻的搁在了床头的小几上,发出轻微的响动,陵离随着他的动作,喉咙里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呼吸异常困难。
宋辉眼睛盯着陵离那只攥紧的手,死寂了片刻,最终敛了敛眸,什么也没说,大步转身出去了。
第46章
入夜后, 阿轩睡着被侍从抱走了,弥漫了药味的屋子里顿时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息。陵离披着衣服, 靠坐在床上, 散着一头黑发,神色木然,下颌尖尖, 整个人苍白又憔悴。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的推开, 一抹红色的身影飞速的闪了进来。
陵离眼神无波无澜的望过去,在见到来人是容华的时候, 身子稍微坐直了些,有几分讶异,“容华, 你怎么……”
容华关上门, 直扑床前,用力的抱住他, 陵离被他的力气弄得身子都往后倒了倒,抬手刚要拍拍她的背, 容华却又陡然坐直了身体, 双手抓住他的肩头,满眼红丝,盯着他语气痛心又不解:“阿离, 你究竟想干什么?利用容辞调开太子留在你身边的那些亲卫, 又在巫师偏殿里喝下了……你知不知道, 我当时看到你那个样子快被你吓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不喜欢太子殿下?”
为什么要这么做?陵离气息微微一沉,垂下长睫,半晌才嘶声道:“容华,殿下他说,要迎娶我为正妃。”
容华愣了愣,“真的吗?那不是挺好的?你为什么……”
“好么?”陵离抬脸凝视着她秀美明艳的脸,摇了摇头,极短促的笑了笑,清澈的眼瞳里俨然一片清明透底,低哑缓慢的声音里夹杂几分自嘲,“我跟阿轩这么些年来,在那小小的镇上生存起来尚且都举步维艰,如果我真的跟他进了宫,你觉得,真的会好么?”
容华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怔着不说话。
陵离道:“殿下许我正妃之位又如何?掩盖我的身份、抹掉我的过去又如何,我照旧只是没出过这方寸之地的一介平民罢了,毫无根基,我根本无法坐稳那个位置,也没有那个野心坐好那个位置。况且,殿下不过是年轻气盛对我一时的爱恋,皇家的感情能维持多久?他就算能保我们一时,也难保我们一世,稍有不慎,我跟孩子都会被吞得连骨头渣不剩。更何况……他脾性一向喜怒不定,如今是对我感情大于其它才会给我这份恩宠,但是……在他眼里,当年我是跟他的亲卫一起骗过他的,这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刺着刺着,说不准哪天就要与我兴师问罪了。到时候与我相关的一切,恐怕都要成扬进他眼里的沙,堵在他心中的石,欲除之而后快,我不过一条命他拿去也就罢了,可是阿轩呢……”
陵离神色郁郁的顿了顿,有些失神的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才继续低声道:“我不要这个孩子,就是因为,如果到时我还是挣不脱这泥沼之地,至少他不用跟着我受苦了。”
如果能侥幸挣脱,他就更不会要这个跟皇家牵扯上关系的孩子。当年留下阿轩,已纯属意外了,他不想再多一个。
容华听着陵离这么说,不知为何,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嗡鸣作响。她知道陵离说的有道理,可又隐约不能认同,她用手狠狠的捶了捶自己胀痛的脑袋,蹙着眉望着陵离道:“阿离,一定不会这样,你们不会这样的。太子殿下他对你……”
陵离眸光涩然的轻望住他:“殿下他对我……”
陵离一直知道,明湛对他是有些感情的,至少当年是有过的。
——其实,在要给刘玥还赌债去陪明湛之前,陵离就已经认识他一个月的时间了。只是讲给苏景阳听的时候,他刻意模糊了这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
当年明湛因为中了蛊毒,容貌尽毁,千里迢迢来到容城获取了解决的法子,因为要离巫群山近些才能有更好的效果,于是他就一直在镇上住着进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