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2 / 2)

他身旁已有三四位年轻男子,看装束都是贵族子弟,他们年级比虞苏大。虞苏不认识他们,猜测是居住在宫城里的大贵族。虞戍北把虞苏唤到身边,亲自跟他的友人介绍:“他是虞茅之子虞苏。”

众人看得出他器重虞苏,对虞苏客客气气。

夜幕下的巍峨宫殿,影影憧憧,更增添几分神秘,庄穆。年少的虞苏紧随虞戍北,进入他居住的东殿。

这是栋华美宽敞的建筑,朱梁画壁,器具新奇,目不暇接。虞苏没有东瞧西,他很慎重,向身边的虞允学习,把这些当成习以为常。

来到东殿,虞戍北仍是设宴喝酒,不同的是,这次在高楼之上,并且酒器精美,珍馐列陈。

虞戍北嫌弃侍女在旁,不能好好畅谈,把侍女们撤走。众人要喝酒得自己倒,酒盉在相互间传递,酒杯交错,更显亲近。

宾客们几乎不怎么动食物,酒也喝得少,他们热衷交谈。他们的谈论内容丰富,从穹人和任方的战事,到寻丘的守备。虞苏觉得很有意思,听得入神。

“小苏,你怎么不喝酒?”虞戍北执杯向虞苏示意,他留意到虞苏滴酒不沾。

“怕醉酒失态。”虞苏腼腆,但如实回答。

“哈哈,不必担心,公子不会怪罪。”坐在虞戍北身旁的男子哈哈大笑,他是事臣之子,唤依齐辰。年纪看起来和虞戍北相仿,浓眉大眼,是个性情豪迈之人。

“开怀喝,你要喝醉了,有人送你回去,不用担心。”虞戍北笑语。

虞苏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先前在成年宴上已喝下一杯,此时盛情难却,又喝下一杯酒,希望酒的后劲不大。虞戍北看虞苏饮酒的动作很风雅,他有点好奇,都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礼仪。

半杯酒下腹后,虞苏感到有三分醉意,他尽力保持清醒,倾听席上的交谈。不知不觉,他等待目光在虞戍北的酒杯上停留,他蓦然觑见漆杯底部有一个纹饰。

一见到这个纹饰,虞苏的酒意顿时消散无踪,惊诧,疑惑。

虞戍北放下酒杯,发现虞苏直勾勾盯着他的杯子,他觉得有点意思。手中杯是席上最精致的物品,也是他珍爱之物,虞苏从它身上看到了什么?

“小苏,你觉得酒杯有什么不同?”

突然听到虞戍北的提问,虞苏脱口而出:“它底部有一个纹饰。”

“哦,你认识这个纹饰?”虞戍北感到意外。

虞苏摇头,回道:“我……我觉得它很特别,像花蒂。”

“小苏的眼光不错,它可是帝族的族徽。”依齐辰跟着虞戍北唤小苏,唤得还很自然。虞苏是他的小辈,模样又乖巧,在依齐辰看来,很讨人喜欢。

“这是帝族之物?”虞允很吃惊,他知道帝族使用的漆器,是天底下最精美之物。

“是的,它落到我手中,想来经过许多曲折。”洛姒帝族的物品,相当珍贵,它流落于民间,并最终经由商人的携带,抵达虞城,落到虞戍北手中。

帝族的族徽!

虞苏听得心中大惊,他没流露出来,他在竭力克制,唯有他放在木案下的双手微微颤抖。

“只……只有帝族才能用吗?”虞苏询问,带着些微颤音。

“那当然,这是帝邦王族之物。”另有位宾客回道。帝邦王族,人们习惯称为帝族,因为他们的族徽是帝(蒂)。洛姒族不全是帝邦王族。

“哎呀,现在哪还有什么帝族,早就死光了。”依齐辰无所谓地摆摆手。

那当然,这是帝邦王族之物……

虞苏的手指掐在手心,他不只是因为震惊,他感到更多的是恐惧。他感到害怕,害怕姒昊是洛姒族中的帝族,那样晋夷更是不会放过他。

想起他对项饰一直讳莫如深,原来有这样的缘故。

这般想来,他熟悉的姒昊,到底是谁?

依齐辰对洛姒帝族的悲惨命运,进行一番讲述,其他人也参与讨论,有的认为帝族已经死绝,有的人认为总还有一两只漏网之鱼。

虞苏一字也没听进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离开东殿,出宫城,返回家。这一路,虞苏茫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走来。

家中,母亲已睡下,父亲和姒昊显然在等他回来,两人坐在火塘边闲谈。姒昊最先瞧出虞苏不对劲,上前扶他,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虞苏摇了摇头。

“在戍北公子那儿酒喝多了?”虞父问。

虞苏还是摇头,他没什么心情谈东殿的宴会,怕父亲和姒昊担心,他说:“我有些倦,想先去睡下。”

“去睡吧。”虞父本还想问他在东殿的事,见儿子疲惫才作罢。

虞苏回房,姒昊跟随进去。

在虞父看不到的角落,姒昊摸虞苏的手脸,都很冰凉,他穿的衣物不少,不该是这样。他以为虞苏是喝酒难受,心疼问:“你喝了多少?”

从虞苏进屋,见到自己没有丝毫笑意,并且神色反倒郁结,姒昊相信必是出了什么事。

“阿昊,我没喝多少,你不要担心。”虞苏对上姒昊关切的眼神,他知道他在乎他,一直都知道。

虞父还在堂上,未回房去睡,姒昊不敢造次,他低语:“你先去躺下,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嗯。”虞苏应道。

回草泥台上躺卧,虞苏拉来被子将自己裹住,合目闭眼。

姒昊离开房间,将房门轻轻关上。

姒昊走后,虞苏又睁开眼睛,房中昏暗,没有灯光,他眼前还是黑漆漆一片。相当应景,此时虞苏的心情,便是如坠入一处深渊,黑暗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