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觉得自己越来越优柔寡断了,竟然对她还有一丝丝的怜惜。
“你起来说话,你刚才说八皇子不见了,他跑去哪儿了?”
淑妃急忙擦干了眼泪,回禀道:“他说下雨了,他想去御花园的池塘里捉小金鱼……”
她看着皇帝,昔日她曾在他怀中承欢,如今却已经老成这样了,她真的喜欢过这个人吗?还是只是因为他是当今的天子,所以她才会臣服于他。
“元宝,你出去喊一些人,去御花园那边找一找八皇子。”皇帝吩咐道。
元宝点头应诺,退后几步转身走出殿外。淑妃渐渐止住了哭声,她将自己身上被雨淋湿的衣物拧了拧干,跪走到皇帝的面前,捧着那一碗仍旧散着热气的药,送到皇帝的跟前。
“皇上关心八皇子,也要注意龙体。”她看着他,眸中似乎还盛着无尽的关切,低头擦了擦眼泪道:“是臣妾不好,没能好好服侍皇上。”
她看着那瓷瓶里的药水滴入碗中,就像是她落下的泪一样。她的掌心捏得很紧,抬起头看着皇帝道:“药已经不烫了,臣妾帮皇上吹凉了。”
她低下头抿了一口气,然后送到了皇帝的唇边。
皇帝叹息,伸手接过了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淑妃看着他紧蹙的眉心,她站起来,想去薰笼上倒一碗茶来,却见皇帝的身子陡然倒下。
无数的鲜血从他口鼻中冒出来,淑妃惊魂失色……
她跑出殿外,看见太子领着齐国公一众人从台阶下飞奔而来!
“淑妃……淑妃……”皇帝看着她,已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殿下却已经到了殿中,看见皇帝躺在龙榻上挣扎,只是冷冷道:“父皇放心,儿子会当一个好皇帝的。”
“你……你……”他还有好些事情没部署好……怎么能就这样咽气呢!
皇帝用尽了力气想从龙榻上挣扎起来,却被太子狠狠的按住,他看着他,低头在他耳边道:“儿臣不过就是向父皇学了这招罢了。”
皇帝喷出一大口的鲜血,将身上的龙袍染成血红色,他那原本锐利的眸子越来越浑浊,直到最后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
雷声大作,舒太妃掌中的菩提佛珠忽然断了,散碎的珠子一下子滚了满地。
她愣了片刻,正要弯腰将那些珠子捡起来,却听外头服侍她的婆子急急忙忙跑到了门口道:“太妃娘娘,来了一群官兵,把静水庵团团围住了!”
舒太妃心下一惊,正要起身时,忽然有一支利箭从外面嗦一下射了进来。
那箭矢上点了火药,一下子把那佛像烧着了,露出里面明黄色的圣旨……
舒太妃才想上去抢下来,忽然听见一声惨叫,服侍她的两个婆子纷纷中箭身亡。
禅房的门被推开,李睿带头走了进来,已有官兵将利剑抵在了舒太妃的下颌。
“太妃娘娘。”李睿看着舒太妃,眸中带着上位者的得意,缓缓问道:“不知道皇叔那么孝顺的人,会不会为了您以身涉险呢?”
舒太妃脸色都变了,恨不得咬舌自尽,却被李睿狠狠的捏住了下颌。
他看着她这张脸,慢慢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丝笑意,挑眉道:“你说……皇叔会不会用他那娇美的娘子,来换你这个老娘呢?他那么孝顺……一定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李睿肆松开了舒太妃,肆无忌惮的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转身离去。
……
李昇得知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在收到线报后不久,肃王府也收到了太子李睿私下命人送来的讣告。
皇帝固疾难愈、群医束手,于壬戌年六月十一,崩逝于乾坤殿,享年五十二岁。
讣告的最后,却是夹着一封李睿的私信。李昇打开来看了一眼,气的睚眦欲裂!
李睿竟然想让他用顾明妧换舒太妃!这简直就是捏住了李昇的死穴,让他忍不住暴跳如雷。
信被丢在了议事的长案上,几个谋臣都看过了。
云峰道长在云游四海之后,也在肃王府暂做停留。李昇也是回了凉州之后才知道,原来云峰道长和荀先生还有同门之宜。
“本王要亲自去一趟京城。”李昇想了想,唯有亲去一趟京城,才是快刀斩乱麻的办法。
皇帝驾崩,各地封王按祖制都要进京吊唁,他这时候进京,合情合理。但这其中的杀机,却也不言而喻。
太子觊觎顾明妧,对李昇必定杀之而后快,进京无疑是自投罗网。
“王爷……如今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荀先生看着李昇,略微劝慰了一句,可是在舒太妃的事情上,他向来是不敢多言的,要不然十年前就不会有静水庵那件案子,让李昇差点丢了性命。
“太子想以太妃要挟王爷,王爷若是真的去了,那就中计了。”道理人人都是知道的,可那毕竟是肃王的母妃,他不可能不管。
一旁的云峰道长却是一言未发,只是将那封信在掌心掂了掂,缓缓抬起头道:“王爷自然不能去,但太妃娘娘也不能不救……”他说到这里却是顿住了,如今凉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爷同新娶的王妃恩爱有加,两人如胶似漆、甜言蜜意。端午节的时候,还一起参加了龙舟大赛,王爷亲自上场,王妃则在岸边摇旗呐喊。
她济困扶危、怜惜百姓、每逢初一十五,还在城内的普照寺设粥摊接济贫困的百姓。
她是这样明艳娇美的女子,整个凉州城的百姓恨不得将她奉为神女。
要用这样的女子去换回舒太妃,肃王只怕做不出这样的决断。
云峰道长的眉心皱了皱,轻抚着下颌的山羊胡子道:“太子如今以太妃做要挟,必定不会伤她性命,只怕还会派人严加看管,以防止太妃自戕,臣以为……王爷应当稍安勿躁,从长计议,千万不能因此事乱了阵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