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可以对子墨好,对菲儿好,甚至阿良嫂,就是不会对她好。本就明白的,只是,心里仍然有着怨,深吸口气,她在心里冷冷地嘲讽自己。
此时,郁泽昊又逼近了她,右手食指轻佻地勾住了她的下巴,嘴角扬着轻佻的笑,“在美国待了几年,谁给你胆子了?华清远?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他看着她,嘲讽地笑着说道。
郁泽昊知道,她现在是华清远集团旗下的一间茶楼任总经理,而且两年多了。他是真没想到一个曾经柔柔弱弱就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女人,现在竟是一间茶饮公司的总经理,这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
“滚开!”,沫兮伸手,嫌恶地挥开他的手,身体又后退了两步,一脸防备与厌恶地看着他,心却酸胀了起来,“郁泽昊!别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龌龊!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他依然瞧不起她!
无论她怎么改变,他终究是瞧不起她的!
“苏沫兮,你以为你现在高贵多少?!爬得再高,在我眼里,还是那个卑贱的哑巴!”,郁泽昊冷哼着笑了笑,违心地说道,说完,转身走向了门口。
心,如撕裂般,狠狠地抽疼。
对她说得每一句嘲讽的话,都如一把把尖刀,凌迟着他自己的心脏。伤口的痛,远不及心口的痛,双拳紧紧地垂立在两侧,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双颊一片湿濡。
“我变成什么样都和你没关系!我不在乎!不在乎!”,对着他那无情的背影,沫兮嘶吼,声音里夹着哭腔!
脸湿了,下雨了吗?
没有。
只有寒风很快地风干了脸上的湿濡。
她的话,令他的心,再次狠狠地抽搐起来,一股湿濡从后背肩胛骨的位置,缓缓流下……
不在乎,最好,再好不过!
郁泽昊走到门口,开门进去,却没再管沫兮。
沫兮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最后,身体终于无法控制地蹲了下去。
为什么心还会痛?!
为什么该死的还要痛啊?!
“混蛋!”,她嘶吼,却不知道是在骂谁,心口闷胀地疼,那种感觉是她无法控制的。
或许,在意的,还是他对她的无情吧?可是,为什么还要在意啊?!
泪水啪啪地坠落,不受控制地掉落,心,又疼又累。
郁泽昊上楼时,在阳台边,看到了她蹲在前院的身影,脑海里募得闪过她被他罚站在外面的画面,那晚,好像还下了一夜的暴雨。
甩去那股心痛,他朝着子墨的房间走去,路过主卧,里面亮着灯。
悄悄地走近子墨的房间,四下里一片安静,只听到子墨那轻浅均匀的呼吸声。他打开一盏黄色皮卡丘形状的小台灯,在子墨的床边,他坐下。
橘黄色柔和的灯光照亮了那张小小的,俊帅的,轮廓柔和的小脸。
看着他,仿佛看着小时候的自己。
白皙柔嫩的皮肤,清晰的眉毛,长长浓黑的睫毛,漂亮地如女孩子,小小的鼻头,鼻梁却高挺,粉嫩的双唇,这便是他的儿子。
明天起,必须和他分开的儿子。
阿良嫂经常念叨,他宠溺子墨宠地过分了,但他知道,子墨不会恃宠而骄。
他将幼年缺失的父爱全部倾注在了子墨身上,而他也知道,也因为对沫兮的愧疚。
从被窝里找出子墨那温暖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地握住,俯下身,在他的额上不停地亲吻。
“子墨,你要听妈妈的话。”,薄唇轻轻蠕动,声音嘶哑,小声如蚊蚋。
他对不起苏沫兮,就如父亲对不起母亲那样。他不愿子墨成为第二个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如雕像般坐在子墨的床边,一直坐着,直到天色渐渐变亮。
沫兮也一直蹲在寒风里,什么都没想,全身被冻得麻木,直到阿良嫂起床,才发现她。
“哎呀,少奶奶,你怎么一个人蹲在外面啊?!”,阿良嫂大步上前,走到沫兮的身边,连忙将她拉起,“我的老天!这身上跟冰块似的!你蹲在这多久了?!”,阿良嫂拉着浑身冻僵的沫兮,看着脸色异常惨白的沫兮,全身在打着哆嗦的沫兮,阿良嫂惊叫着。
沫兮没有说话,全身冰冷,没法开口,牙齿也在颤抖,全身都蜷缩着,任由阿良嫂将她拽进了主宅里。
郁泽昊下楼时,看到的便是阿良嫂拉着一脸惨白,全身哆嗦的她的画面。
“少爷!少奶奶在外面蹲了一宿!”,阿良嫂看着郁泽昊,焦急地说道。
郁泽昊一脸面无表情着,视线别开,强忍着上前抱着她冲进浴室的冲动,他走到客厅,“阿良嫂一会叫所有佣人在这集合!”,一身清爽的郁泽昊开口,冷声道。
凌晨六点的冬天早晨,天色还很幽暗。
“少爷!少奶奶这是——”,阿良嫂因为郁泽昊的话而莫名,她焦急地看着他,喝道,此时,沫兮已经挣脱开阿良嫂的触碰,挪动脚步,上了楼。
“阿良嫂,人家可不是你什么少奶奶……”,郁泽昊淡淡地扫了眼脸色苍白如女鬼的沫兮,幽幽地开口。
脚步僵硬,因为他的话,她一脚踩空,身体直直向后退。
“小心——”,沫兮整个人从四个台阶倒下,一道焦急的低沉的声音响起,然后,她落入了郁泽昊的怀抱,因为身体后仰,他的容颜在她的视线里是倒立着的,四目相接,她在他的眸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一汪深情。
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意识恢复,她站直身体,挺直背脊,“阿良嫂,其实我是苏沫兮。”,她看着阿良嫂,淡笑着说道。
郁泽昊挪动脚步,走开,背对着她们。
“什,什么?!”,阿良嫂看着沫兮,惊慌地问道,一脸地难以置信,大脑嗡嗡作响。
“我是苏沫兮,我没死。”,沫兮看着阿良嫂,诚恳地笑着说道,然后,上了楼,这次,她的手紧紧地抓住扶手,一步一步……
“少爷,这,这……究竟是……沫兮,真的是沫兮啊——”阿良嫂语无伦次着,说着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思考能力恢复后,阿良嫂也才想起这个把月来沫兮的反常,起初她还疑惑的,却没想到,真的是沫兮。
“阿良嫂,叫佣人集合!”,郁泽昊在客厅里踱了几步,又开口道。
“少爷——”,阿良嫂似乎明白了郁泽昊要做什么,只见他在沙发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摞厚厚的红色百元大钞。
心一紧,她走去了后院。
不一会,所有佣人集合,十来个。
这里的佣人都是从老宅过来的,当初其实不用这么多人,郁泽昊觉得家里太冷清了,多点佣人,也多些人气吧。
就跟郁老爷子的心理一样。
他们其实都是害怕孤独的人。
“阿良嫂,这些钱你给他们分分,各位阿姨,对不住!”,郁泽昊站起身,对阿良嫂说道,又看向那十位中年妇女,给他们鞠了一躬。
“少爷!别这样!”,女人们同时开口,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每个人的眼眶都泛红。
这个平时冷冰冰的少爷,其实,心地是善良的。
郁泽昊看着他们,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别再叫少爷了,以后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个普通人!”,郁泽昊开口,笑着说道。
“大家现在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边挪动脚步,边开口说道。
“都散了吧,散了吧!”,阿良嫂对女人们开口道,她们红着眼眶,点点头,离开。
“阿良嫂,这些年多亏你了,这笔钱是给你了!”,背对着阿良嫂的郁泽昊转身,又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阿良嫂。就你到就。
“少爷!不行,我不能要!”,阿良嫂连忙摆手,退开一大步,哑声地说道。
“阿良嫂!”,郁泽昊气恼,捉住她的手,将那个信封塞在了她的手上。
“少爷——您自己以后怎么办?还有小子墨?!菲儿小姐又在哪?!”,阿良嫂忍不住问出口,手上的信封,沉甸甸的,她的心口也闷堵着,问题出口,似乎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是,是沫兮让你破产的?”,阿良嫂也不是个糊涂人,脑子一转,似乎已经明白,这样一来,子墨肯定是被沫兮抢回去了……
郁泽昊看着她,点头。
“别为我担心了!以后你和阿良叔也别出来做事了,在家带带孙子,享享福!”,郁泽昊看着阿良嫂,沉声地说道。
“少爷!你为什么不求沫兮啊,她多爱你啊,你们——”
“阿良嫂,别说了!快去收拾东西!”,郁泽昊打断阿良嫂的话,然后将她往她房间的方向推去。
阿良嫂叹气着,不停地摇头,无奈地朝着房间走去。
郁泽昊上楼时,沫兮已经从浴室出来,见到站在门空的郁泽昊,她的心一紧,防备地看着他,然后走去了更衣室。
郁泽昊径直走去保险柜边,长指颤抖地输入密码,门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那只爷爷送给她的翡翠镯子,和那枚天价钻戒。
往昔的记忆一幅幅地回放,令他大脑刺痛着,将它们放了回去,他走去衣柜边,将柜门打开。
随便拿了几套衣服放进行李箱里,沫兮出来时,看到的便是他合上箱子的画面。
“菲儿一会就被送回来。”,沫兮穿好衣服出来,对着郁泽昊的背影,冷声地说道。
郁泽昊转首,看着她,“她最好是毫发无损!不然我要你好看!”,冷冷地说道,双眸里迸发着狠戾的光芒。
他的话,换来她的冷哼。
“我们没你卑鄙!”,沫兮开口,冷声道。
她和郁泽昊下楼时,只见华清远带着一行人出现在了客厅,一行人后面,是菲儿。
“菲儿!”,郁泽昊看着一脸落寞的菲儿,大叫道。
菲儿看着郁泽昊,看着沫兮,心,酸涩不已。
“沫兮——”,她挪动脚步,朝着沫兮走去,沫兮看着菲儿,这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看起来精神似乎很不好。
“菲儿——”,她看着她,淡笑着喊道。
“沫兮!其实泽昊他一直知道……”
“菲儿!你和人家vivian总经理套什么近乎?!”,郁泽昊上前,一把拉过菲儿,厉声道,谁都听出,他的语气里带着对沫兮的嘲讽。
“泽昊!”,菲儿快被郁泽昊气死了,明明他对沫兮心里不是这样的态度的。
“沫兮——”,此时华清远走到沫兮的跟前,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一名拎着公文包的男子走近,从包里打开一份文件。
“郁泽昊先生,这是苏沫兮小姐委托我转交给您的《离婚协议》请您签字!”,律师上前,走到郁泽昊面前,对他公式化地说道。
沫兮一直站在一边,垂着头,一颗心,是复杂的。脑海里浮现起那天他逼她在离婚协议书按下掌印的画面。
抬首,她逼迫自己不要再想,眼角的余光看着郁泽昊接过了那份离婚协议。
“郁泽昊先生,苏小姐提出,郁子墨小朋友的抚养权归她所有!”,律师为郁泽昊打开离婚协议的附属细则,指着某一排小字,对他说道。
律师的话,令菲儿心口抽疼,那是为郁泽昊心疼。她清楚地知道,子墨在郁泽昊心里的份量有多重,此刻的他,一定痛不欲生吧?!
再看向沫兮,她依旧面无表情着。
郁泽昊面无表情着看着那条细则,苦涩自胸腔蔓延开,此时,子墨还没醒。
他感觉难以呼吸,心头的一块肉正被人狠狠割下,痛袭遍全身。
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钢笔,郁泽昊翻到离婚协议的最后一页,看到右下角女方已经签字,那娟秀的字体,刺痛了他的眼。
报应吧,也许是。
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苍劲有力,最后一笔,顿了顿,留下一个污点。
签好后,郁泽昊将那份离婚协议交给了那名律师,“菲儿,我们走!”,拎起箱子,捉过菲儿的手,拉着她,朝着门外走去。
“郁泽昊——”,菲儿气恼地叫着郁泽昊的名字,气愤他不向沫兮做任何的解释。为什么不说他是由着她报复的?为什么不向她认错?祈求她原谅?!
“菲儿!我现在恢复单身了,你不高兴吗?!我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郁泽昊拉着菲儿,直往门外走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深深刺激到了沫兮!
“呜呜……爹地……妈咪……爹地……”,此时,从楼上传来子墨的哭嚎声,声音极大,甚至传到了郁泽昊的耳里!
“泽昊!是子墨!子墨在叫你啊!你舍得吗?!”,菲儿拉着郁泽昊,大声吼道,郁泽昊却头也没回,一直向前走,脚步那样地快。
“子墨——”,屋里的沫兮,冲上楼,在楼梯口,看到赤着脚,穿着睡衣的子墨,她弯腰,将小小的他抱进了怀里。
“爹地——爹地——我要爹地——爹地不要我了——呜呜——爹地——”,子墨反常地大哭大叫着,小脸通红,脸上的泪水不断地坠落,小嘴大张着。smus。
他做梦了,梦见爹地不要他了,他好伤心,然后惊醒了,冲下床,就要找他。
子墨的哭声在整座硕大的宅子里回响,也传进了郁泽昊的耳畔,身体稍稍僵硬住,一颗心,在滴血!
“泽昊——为什么会这样——”,菲儿失控地哭了出来,郁泽昊拉着她都快要走到了马路边。
“子墨,不哭,不哭,妈咪在——”,沫兮心疼地将子墨拥在怀里,此刻,她却看到了牵着菲儿朝着马路走去的郁泽昊,他头也没回地,拉着菲儿就走了,走了……
刚刚他说的话,还在她的耳畔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