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明明要比他大上千百岁,她为什么总会不自觉地怕他,真是没出息。
也罢,她安慰自己,瞎想这么多做什么,指不定人家若真有了喜欢的人,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冰山变成春水也不一定,轮得到她来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再说,时间还早着呢,按照凡人情窦初开的年龄来算,碧铃扳着拇指数了数,至少也得等个五六年,还早着呢。
可时间不如碧铃所想,过得快得很,转眼树叶黄落,她最担心的时刻到来了。
景帝西征大胜,班师回朝。
且碧铃也是最近才知道,为了不影响战场上的士心,阖宫上下,居然没人将皇后去世的消息通报到边疆。
而御驾,正在一步步向皇城逼近,这一天,正在一点点到来。
九月初的清晨,天色初亮,碧铃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觉,便听见外头侍女的脚步声来来往往,似是在准备着什么重要的事。
躺在软被上的狐狸耳尖睡不着,毛茸茸的一团便一个劲儿往碧铃脸上拱,让一向浅眠的她也难以熟睡。
无奈地坐起身来,粗暴地将它拉扯到一边,碧铃睡眼惺忪地揉了揉一头光滑柔顺的乌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狐狸一开始挺犟的,现在变得越来越黏人,还时不时跟小殿下对着干,让她左右为难,两头都讨不着好。
观琴正巧端了洗脸水进屋,碧铃不解,含含糊糊问道:“外面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吵闹?”
“姑娘不知道呢,陛下率领的军队比消息里早到了十多日,正午的时候就要抵达城下,大家正在为小殿下准备去接驾呢。”
接驾?
碧铃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不行,她也得必须跟去看看,看那个狗皇帝得知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她才好对症下药。
“唉,姑娘你干嘛,鞋穿上呀,你还没洗脸呢。”观琴在后面不住叫喊,也没能拉住风一般跑出去的她。
顾不得那么多,穿不穿鞋对碧铃这种有妖力护体的人影响并不大,平日也只是为了好看正常,如今一慌起来,哪还惦记得上。
她一路风风火火闯到景弈渊的寝宫,生怕他已经走了,自己追不上。
雕花红木门紧闭,碧铃想也不想,一把推开:“殿下可还在?”
寝宫内,一屋子伺候着的宫人停下了动作,注视门外来者。
原来小殿下正张开双臂,任由侍女为他穿上只有节庆祭祖之日才会穿的庄重礼服。
他这样的打扮碧铃是从未见过的,不由愣了愣,忆起司命所说的天定披泽带慧之人,想必就是这个模样。
金黄色的蟒袍,饰以金缘,其上金丝绣成的巨蟒活灵活现,怒目圆瞪,帝王之气浑然天成,配上腰间精雕细琢的白玉带,衬得小小年纪的他,已是不怒自威。
自碧铃入宫这半年来,他好像长大了不少,从最初的那一个风一吹就能倒的羸弱少年,在霍皇后去世之后,逐渐变得内敛而不失稳重,成为一个气魄摄人,真正意义上的皇子。
这种变化让碧铃欣慰,又隐隐不安。
他只有成长才能更好地在宫中生存,可她一面又担心他长得太过,不够开心,尤其是在整日傻乎乎的六皇子的对比之下,他的成熟稳重,的确与年龄不相符。
作者有话要说: 碧玲:小殿下这半年的成长,抵得上我长五百年了吧。
景弈渊(不解):别说胡话…
第28章 赤赪
见她无措地站在门口,景弈渊不解地蹙起眉头,声音里却是极尽全力的低柔,似是怕惊到她:“有何事?”
“呃…环顾了一眼屋内皆敛眉垂首的宫人,碧铃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如蝶翅扑颤,“没...没什么。”
心里却暗骂自己是不是睡傻了,竟然什么都不管地就闯过来,真是糗大了。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的唇角不自觉抿了抿,目不斜视地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宫人们老老实实应道,弯腰后退着离开,大气也不敢出。
这位九皇子,明明在宫中不受宠,比起成年人都还矮上半截。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气场却半分不输端坐朝堂的帝王,让他们在服侍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
如此想来,大家反而对突然闯入的碧铃心存感激,又疑惑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直到屋内安静下来,碧铃才松了一口气,有些讪讪地低下头,讨好般问道:“听说殿下要去迎接军队?”
“嗯。”他低低应道,却在垂眸的瞬间看见她踩在厚实地毯上的一双赤足,点漆墨瞳再次寒冰般凝起,“你的鞋呢?”
突然被抓包,碧铃掩耳盗铃地将小巧雪白的双足往裙摆下藏,只能呵呵干笑。
今天真是魔怔了,做起事来不顾头不顾尾地,轻咬樱花般的粉色唇瓣,她蹩脚地找寻说辞,却又半天也想不出说什么好。
“罢了。”景弈渊无奈揉揉眉心,模样像极了一个对犯错的孩子打不得又骂不得的大人,用眼神示意,“先在椅子上坐着吧,我唤人取来。”
“哦。”鼓了鼓腮帮子,碧铃乖乖走过去坐好,末了还不忘自己的来意,“殿下可否带我一起去城门迎接军队?”
“自然可以。”他想也不想地应下,旋即补充道,“不过那只狐狸不能带。”
“不带不带。”碧铃举起右手做发誓般保证,一双灵动的眼眸忽闪忽闪,笑得像只偷着腥儿的小猫,有模有样地说起恭维话,“殿下最好了。”
这是她前夜饿着了,躲在小厨房里偷吃糕点时,看见那个有一双巧手的小厨娘对负责照顾花草的花匠说的。
花匠拿着瓶东西,碧铃看得不大真切,好像是女子擦脸用的胭脂,小厨娘接过后羞羞答答扭捏了半天,说了句“你最好了”,那花匠就笑咧了嘴,开心得像吃了一罐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