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王殿下,您真是太单纯了!刚才在我们这里,德王和德王妃秀恩爱更没下限呢!相比之下,在甘露殿更收敛的程度都受不了,您以后还要怎么活下去啊?
反正到最后,这一顿饭萧旸基本什么都没吃,因为光心塞就塞饱了。饭后,萧旭和萧晨提出要去看望母妃,他也赶紧跟上——
没办法,再看下去他就要忍不住了!
燕淑妃住临湖殿,比起阴贵妃的凝阴阁,更靠近甘露殿。这是因为当年萧旸身体不好,皇帝为方便太医赶到,特意安排的。由于方向相同,萧旭、萧晨和萧旸同路。
“见父皇这样,我心里真是难受。”萧旭沉沉开口。
“没错,”萧晨附和道,义愤填膺的模样,“太子这次真是作了孽,竟然把父皇气成那样!”
“真不知道父皇想怎么处置太子。”萧旭又道。
“父皇已经招了魏太傅进宫,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吧?”萧晨若有所思,“魏太傅本就掌管玉玺,而李相、赵相又牵连叛变,三省只存其二;若父皇亲自拟定诏书内容,那……”
他们两个就足够写完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圣旨!更重要的是,这时候无论怎么看,最大赢家都会是萧欥啊!
但不管他们说什么,萧旸从始至终保持沉默,脸色难看得很。等到临湖殿外,他朝萧旭萧晨拱了拱手,就转身进去了。
见对方这模样,萧旭若有所思。等他们两人继续向凝阴阁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突然道:“老五脸色不是一般的差。”
萧晨一时还没转过弯来。不过,某些事是他告诉萧旭的,所以这会儿回想起来特别快。“哥,你难道是说,他脸色差可能还有别的缘故?”比如说看见心爱的女人而不得?
“德王妃全身上下挑不出一个不好,”萧旭哼道,“老五的眼力竟然也好使了一次。”萧旸平日里醉心风花雪月,在他眼中就是不务正业,自然看不大起。
这话就是变相同意了。萧晨嘴巴一歪,就笑了起来:“哪里好使了?看上有夫之妇算好使?而且老七还是个难对付的?”
“所以,不能光让咱们头疼这个。”萧旭如此回答。
萧晨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由拍了下手。不能让他们头疼,就是要让萧旸头疼萧欥、萧欥也头疼萧旸?
“这竟然是个双关义!”他瞪大眼睛,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说,好处不可能全让老七占走?”为达成这个目标,就要努力给萧欥添堵!而以萧欥对元非晚的上心程度,从元非晚方面入手绝对是个好主意!
“就是这个意思。”萧旭肯定。“趁这个机会,正好告诉母妃。”
萧晨一想,可不是吗?就算他们想从中捣乱,也必须要有女眷配合。这事儿交给阴贵妃,她再擅长不过!这么条计谋流畅而下,思考时间还不用一盏茶……
“哥,你真不愧是我哥啊!”萧晨钦佩道。
两兄弟对视一眼,不出声地阴笑起来。
再来说临湖殿这里。燕淑妃原本和其他嫔妃一样,对宫中形势担心得要命、又不知该怎么做,简直要坐立不安了。这会儿见得儿子进来,她立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只一叠声地问:“见过陛下了吗?”
萧旸点头,他脸色仍然很差。
但燕淑妃理所当然地把这理解成了皇帝情况不妙。“怎么了?陛下到底情况如何?”
知道她完全被蒙在鼓里,萧旸不得不把事情从太子把皇帝气得吐血晕过去再到皇帝醒过来却偏瘫都说了一遍。
“……什么?”燕淑妃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幸而她正坐在长榻上,不至于发生软倒在地这种事。皇帝有所准备她是猜出来了,但突发中风以致偏瘫?不对啊,说好的剧本难道不是皇帝完美地解决这次宫变吗?
“那以后要怎么办……”她喃喃道。君临天下的人,怎么能偏瘫?
萧旸没吭声。因为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好怎么办的。左右是萧旭和萧欥掐,和他半文关系都没有。而且,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萧欥稳赢。
萧欥连太子的命都留了,还能对其他兄弟下毒手不成?那还担心什么?
燕淑妃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殿中沉静无比。然后她就发现,她其实是被吓懵了,因为细想起来确实不怎么影响她和她儿子。
不对啊,萧旸又不蠢,肯定比她先想到这个,那还能一脸别人都欠他钱的样子?
燕淑妃想到某种可能,心里不由咯噔一跳。“你刚从甘露殿过来?”
萧旸点头。
“陛下留你用了午膳……”燕淑妃又问,觉得自己的感觉越来越糟,“其他还有谁?”
“除了魏太傅,都是家里人。”萧旸干巴巴地回答,因为他真心很不想正视元非晚已经是他七弟妹、将来还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事实。
燕淑妃一听就知道,问题还是出在元非晚身上。她在勤王中出了不少力,从昨天到今天一直留在宫中帮忙善后,皇帝必定会叫上她一起用膳;这样一来,萧旸就肯定见到人了……看他现在的表情,肯定是被人家秀了一脸恩爱、心里酸得要死吧?
燕淑妃现在哭的心都没了,只想去死一死。别家的儿子生出来是建功立业的,自家儿子生出来真是讨债的啊!
再来说甘露殿这头。三个亲王都告辞离开,萧欥这种本来想避嫌的亲王就更不会留。而皇后见皇帝如此,也实在没脸继续装病躲懒。如此一来,萧欥便能携同夫人元非晚,一同回府去。
皇帝很愿意看到小夫妻恩爱,不过这高兴只能持续短暂的一阵子而已,因为太子的事情还得处理——
“肇有皇王,司牧黎庶,咸立上嗣,以守宗祧,固本忘其私爱,继世存乎公道。故立季历而树姬发,隆周享七百之期;黜临江而罪戾园,炎汉定两京之业。是知储副之寄,社稷系以安危;废立之规,鼎命由其轻重。详观历代,安可非其人哉!
“皇太子旦,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训以《诗》、《书》,教以《礼》、《乐》。庶宏日新之德,以永无疆之祚。而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亲昵群小,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
“前后愆过,日月滋甚。朕永鉴前载,无忘正嫡,恕其瑕衅,倍加训诱。选名德以为师保,择端士以任宫僚……
“自以久婴沈痼,心忧废黜,纳邪说而违朕命,怀异端而疑诸弟。恩宠虽厚,猜惧愈深,引奸回以为腹心,聚台隶而同游宴……
“往者已从显戮,谓能因兹改悔,翻乃更有悲伤。行哭承华,制服博望。立遗形於高殿,日有祭祀;营窀穸於禁苑,将议加崇。赠官以表愚情,勒碑以纪凶迹,既伤败於典礼,亦惊骇於视听。桀跖不足比其恶行,竹帛不能载其罪名。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入监出抚,当四海之寄。
“旦宜废为庶人。朕受命上帝,为人父母,凡在苍生,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锺心。一旦至此,深增惭叹。”
皇帝说,魏群玉写。直到最后,魏群玉的手都有些抖。因为他听出来,皇帝语气带上了掩饰不住的鼻音,显然极度伤心。
可事已至此,就算贵为天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魏群玉抿紧唇。在正文给皇帝过目无误后,他才提笔在明黄缎面上落下标题——
废皇太子旦为庶人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