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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的江东市,虽已立秋,但秋老虎来了个回马枪,毒辣辣的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

江东市四面环山,城市以山谷而建,空气不流通再加上水泥钢筋封住了大地的气孔,车辆的急剧增多以及周边建成的众多化工厂,形成热岛效应,气温比往年至少高了四五度。

工地上光着膀子的工人,古铜色的皮肤黝黑精亮,混杂着泥土豆子大的汗珠从强劲有力的臂膀上颗颗滚落下来,掉到水泥地上,倏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树底下挤满了乘凉的人,一只手摇着宽大的蒲扇,一只手扯着衣角扇动,丰富夸张的表情以及肆虐的知了声足以显现天气的炎热。虽是傍晚,依然没降温的前兆。

陆一伟从黑山县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去省委组织部报到。找到地方二处的负责人,人家不敢接,让去找分管副部长。到了分管副部长那里,人家让找常务副部长。常务虽知道陆一伟这个人,但需要赵部长亲自拍板决定,可赵部长出差了,要半个月以后才回来。最后,常务让他回家等通知,陆一伟只好悻悻而归。

如此也好,陆一伟正好借这段时间好好休整一阵。在黑山县忙活了一年多,看似有假期,但自从主持工作后,几乎没休息过一天。这下好了,就当给自己放长假了。

这次事件不同往日,对陆一伟触动很大。随着身份和地位的水涨船高,背后的眼睛越来越多,稍不留神,成为他人重点“照顾”对象。让他切身体会到为什么当官的经常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来形容仕途,确实如此。

自己再有多少钱,敏感的身份让他不得不谨慎,变得畏首畏尾。买了房子不敢居住,有能力买豪车却没有福气享受,有条件过更好的生活却不敢放开手脚,就连穿衣配饰这些细小末节都格外小心,生怕节外生枝。如同装在套子里的人,无法表达内心真实的情感。

现在想想,心有余悸。如果许寿松继续追查下去,别的不说,就一条公职人员不准经商,足以给自己扣一顶大大的帽子,轻松回到解放前。

张志远说得没错,以现在的身份已不适宜经商,及早出手东成煤矿,为将来的仕途扫除一切后顾之忧。

就在预感到出事之前,陆一伟已经交代李海东尽快出手。几次去电话,李海东都说正在努力中。自己进去后,无法与外界联系,也不知处理的怎么样了,他决定前去看看。

原计划,他想把煤矿划到佟欢的得志路桥公司名下,交给佟欢,煤矿还属于自己的,但想到张志远的话,下了狠心,要处理就彻底“铲草除根”,不留任何隐患。反正手中还有不少钱,并不差钱。

第二天一早,陆一伟叫上李二毛,开着自己那辆标致车前往东成煤矿。

这辆标致车跟着自己四五年了,果园第一次盈利后狠心买了人生第一辆车。陆一伟没什么爱好,但车子应该属他的唯一爱好了。

这辆车的配置在当年算是不错了,但放在今天明显已经淘汰落伍了。且放在煤矿上天天跑山路,出了不少力。牛福勇多次劝说他换车,如果没钱他可以赠送他一辆。每每提及此事,他都笑而不语。

对于这辆车,他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靠着自己奋斗得到的东西,再怎么破也觉得舒畅。

现在看看,确实有点破旧了。即便如此,他不打算出售,而是收藏起来,毕竟见证着自己曾经奋斗的辛酸和苦楚。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买车,不管去了哪个单位总归要配车的,只不过有好坏的差别而已。但考虑到范春芳将来上下班,他打算再买一辆,可买什么好呢?

低档了还不想要,高档了与自己的工资收入不成正比,何必找不自在让别人背后戳脊梁骨。如今的车品牌种类繁多,好多品牌都没听说过,已经跟不上时代节奏。

安都县距离江东市不远,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到了东成煤矿,李二毛径直往院子里开进去,谁知被看大门的老头拦了下来。

“嗨嗨嗨!停,停!”老头挥手喊叫道。

李二毛停下车摇下车窗探出头道:“换人了?”

“什么换人不换人的。你找谁?下来登记一下。”

陆一伟坐在后排,看到不是从前的看门老头,疑窦丛生。难道李海东已经把煤矿出手了?那为什么没及时打电话汇报?

“我找你们李矿长。”

“什么李矿长,我们这里没有李矿长,只有郭矿长,找错人了吧?”

李二毛回头看了眼陆一伟,陆一伟微微点头,李二毛明白用意,下车登记后开进了院子。

到了二楼,发现进进出出的都是新面孔,老熟人一个都不见了。陆一伟心里已经确定,煤矿出手了。

到了李海东办公室,陆一伟从窗户上瞄了一眼,发现坐在李海东位置上的不是别人,就是上次喝酒遇到的混混亮子。他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预感。

陆一伟把李二毛叫过来道:“你进去问询情况,越详细越好,我就不进去了。”说完,下了楼进了车里。

陆一伟掏出手机准备打给李海东,但又匆匆挂断,一切等了解事实真相再说。

关于这个亮子,李海东先前提到过他,说此人有意要买煤矿,但凭借多年的识人本领,此人并不可靠,否决了提议。可李海东为什么不听话?种种疑问涌上心头。

等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李二毛下来了。陆一伟通过观察李二毛的脸色可以看出些端倪。上车后,不等他开口,陆一伟立马道:“离开这里再说。”

车子行驶到一片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李二毛回头道:“陆书记,海东把煤矿卖给了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