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2 / 2)

瓜田蜜事 浣若君 2895 字 1天前

这还且罢了,再进到里间,桃红色的纱帐,上面缀着粉色的珠饰,床上桃红面绣着大朵花的锦面被子。

对了,还有一处妆台,上面一只妆奁掀开着,其中琳琅满目,堆着些插羽毛的,点红翠的,缠丝的,总之,乡气到夏晚连碰都不想碰的东西。

“这是你家少爷准备的?”

河生一脸得意:“少爷带着小的满长安城的转悠,专门替您备的。”

大抵是受了郭莲的影响,在郭嘉的潜意识里,女子都是喜欢这些桃呀粉的。可惜于夏晚来说,桃花虽好不经风雨,桃色虽艳却最易脏,皆不是她喜欢的。

转身欲要出门,忽而便见那罗汉床上随意丢着只手炉,瞧着格外眼熟,看了半晌,想起来了,似乎文贞一直抱着只一模一样的手炉。

这大约又是文贞的挑衅,可郭嘉知不知道文贞一味在暗中挑衅她,夏晚就不知道了。

她也未作声,转而就出了屋子。

站在廊庑下,往外望了半晌,夏晚忽而觉得有些冷清:“河生,门外安国府的人都散了吗,听着也有好久不曾有人哭过了。”

“既是在我孔府门外发生的事情,郭添和昱瑾又是我孔府的客人,此事当然由我们孔府担着,与公主又有什么干系?”一人语调从容,步履悠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人穿着件鸦卵清的襕衫,阔袖飘飘,高而拂风,刚猛中带着儒雅,信步入院,远远便揖起双手,深深一躬:“是孔某处事不力,让公主受惊了。”

是孔府二爷,孔成竹,他倒好,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竟追到郭嘉门上了。

夏晚随即就拉下了脸,虽说身上只是件窄袖白绫衣,高高在廊庑上,侧首挥了挥袖子,轻语道:“二舅是长辈,我岂能受您的礼,请起吧。”

隔着三尺高的台阶,孔成竹抬起头来,阔肩窄腰的人,才适穿这襕衫,风一拂动,格外的清雅。他道:“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孔某只要说是府中下人没照料好孩子,把罪责揽上已身,就没郭添什么事了。”

台阶上相貌绝美的美妇人侧眸,冷冷盯着孔成竹,红唇轻掀,道:“本公主知道了,舅舅请回吧。”

初春午后的微风荡开她雪白的裙摆,风送来迎春梅淡淡的清香,阳光洒在那张神情冰冷的脸上,宛似胎瓷一般润泽的白腻,她美的就像朵盛放的雪莲花一样。

简衣掩不住的雍容和妩媚,又冷,又美艳,看起来高不可攀。

孔成竹负着双手,仰面,那双锐利的眸子里泛着淡淡的柔光与深深的赞许:“孔某此来,是奉皇命,要迎公主回宫的。”

台阶上的美妇人眸中一派沉静,双手礼在胸前,唯有裙裾在动,显然她于皇帝的宠爱,全不似别人一般有种欣喜若狂,她表面顺从,但骨子里是不屑的,她不屑于皇帝那种意欲掏心掏肺的宠爱。

“本公主要侍父疾,也跟皇上说过短期内不会入宫,还请二舅自己回吧。”夏晚淡淡说道。

孔成竹轻轻哦了一声,走近一步,隔着三尺高的台阶,和那朱红色的廊柱,语调中带着淡淡的无奈与商量:“可是怎么办呢?皇上意欲让孔某为公主的侍将,做您的驸马,此生此生,照顾公主,咱们总要相挟入宫,谢恩的。”

人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世上除了郭嘉,就没人能降伏得了夏晚的犟脾气。想当初,就在太极殿里,没有位封公主的时候,她还骂过当朝太子是懦夫呢。

孔成竹原以为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夏晚必定要惊,岂知她也不过回头扫了他一眼,语调依旧从容无比:“公主下嫁,须先告太庙,祭天,再择吉日,男方入宫,行纳吉纳雁之礼,二舅不过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成驸马了?”

朱柱,绿窗,一水青砖的墙,一身白衣的美妇人头发略有凌乱,颇有几分虚弱,但脊背挺直,纤腰一握,从骨子里往外透着股子冷傲。

这才是真正宠辱不惊,进退有度,皇家公主的风范。

孔成竹仰面看了许久,忽而说道:“公主今日怕是身体不适,不如早回晋王府的好。约莫明日一早,赐婚诰券就会下到晋王府,届时,微臣陪公主一起入宫,谢恩。”

言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夏晚一眼。

生来,夏晚还未叫人这样盯过,那孔成竹盯着她的眼神,就仿如看着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般,又隐隐透着股子慈忍,老谋深算的狡猾,倒叫她心底有几分发寒。

原也无事的,等回到房里,夏晚摸了把裙面,忽而哎哟一声。

她是来月信了,自己没发觉,连裙子上都洇染出几分来,大概孔成竹瞧见了,才会说她身体不适。

第128章

出家门两个时辰后,不知打哪里游了一圈,郭嘉骑着匹马,得得而行,一直走到东宫外不远的地方,将马拴在一处树下,便抱臂,看着对面的晋江药行。

药行外一排拴马桩上拴满了马,出出进进,也皆是衣着光鲜,出入带仆的锦衣罗裳之人。

不一会儿,郭旺亲自送着一个身材高大,面貌阴沉的男子出来,这男子左顾右盼了一番,与郭旺抱拳别过,转身走了。

这是东宫世子李昱霖的亲兵侍卫长,名叫李杭。东宫的警戒,卫戌,就是由他一人担当。他手里还拿着几页纸,出了药行,躲到一处巷子里,前后左右看着无人,就准要烧掉那几张纸。

郭嘉行步悄无声息,上前,不过从后劈了一掌,把李杭劈倒在地,随即将几张纸,全揣到了自己怀中。

全程当然无任何人看见。

他信步入了药行,迎门便是柜台,后面是顶天的中药匣子,柜台里小厮们铺开大油纸,爬高窜低,正在紧张的抓药,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息。

再往后走,是一排又一排的诊室,每一间都挂着半掩干干净净的白帘子,里面坐诊的郎中,皆是须发花白的老头子。排队等诊脉的,有老人也有孩子,于走廊上排成了长长的一串儿。

郭旺善做生意,知道人们找郎中,总喜欢找年长的,有耐心的,所以才雇了这许多的老头子来,管他医术如何,只要脸上带着三分笑,爱听老太太们唠叨,老太太们就当他是神医的。

再到进了后院,又是别样一番光景。伙计们熬药的熬药,炮制药材的炮制药材,忙忙碌碌,挤了满院子。

郭嘉直接进了郭旺那间位于东面的帐房,便听他说:“有事跟管事说去,不要总来烦我。”

挽起袖子,想都不想,郭嘉一巴掌就搧了过去。

穿着件青布面的袍子,二十出头的少年郎,瞧面容依旧还是当年在水乡镇时的清秀,但如今的他却是满朝人人痛恨的,皇帝养的一条好狗。

郭旺犹还记得小时候要是犯了淘气,郭嘉打自己时的样子。

他疼郭莲,对两个弟弟可不算好,不准他和夏晚一起做小卖买,要逼着他读书,他不肯读便要挨打,最后受不得打,郭旺才一气这下,跑到金城去当小伙计,他死活就是看不进去书,也懒得认字儿,就喜欢赚钱,有错吗?

当然,不得不说若非郭嘉当年打着习的那些字儿,他卖买也做不到如今这样大,至少帐就不会算。所以郭旺对于哥哥的不满,一直都是隐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