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尊霆举了举自己缠绕着纱布的拳头:“赤手空拳地打上一架吧!”
任樊景做了万全的准备,也万万没有想到霍尊霆竟是提了这般要求。他乃是当年尉迟德手下的一员虎将,最最精湛的便是拳脚功夫,可谓打遍三军无敌手。如今骁王提出这样的恳求,简直是自取其辱。所以听完,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略带轻蔑地说:“骁王是要跟在下比试?如若输了,你当真是愿赌服输,愿意让在下带着她走?”
霍尊霆面色沉静,一本正经道:“有道是一诺千金,本王虽称不上君子,但也不是违背诺言的小人,这点樊将军有所耳闻,自然是可以放心,不过若是将军输了,还请放了本王的三弟,此时父皇尚且不知,这等儿女的私人恩怨,你我私下解决了,也还北部边疆百姓的安宁可好?”
事已至此,倒是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樊景此来的目的便是接走飞燕,若能当着她的面,将这个不可一世的大齐二皇子狠狠地击倒满地找牙,自然让她清楚了这草包二皇子并非良配,倒也两全其美,当下便是点头同意、安排人手继续在断崖上布防后,便只带着三个人下了悬崖,立在了骁王的人马之前。
骁王看在眼里,倒是露出激赏的眼神,当真是个胆大的亡命之徒,也难怪他在北部能够立稳脚跟。
若是依着霍尊霆的意思,便是应该立刻将这樊景斩草除根,免得以后生出祸患,可惜父王却另有打算,霍允现在急于征讨西域,开通西边商路,同时削弱西北匈奴的侵扰。
这樊景的划江而治,乃是父王与这些个北部的义军达成了秘密协议的结果。樊景也是个人物,表面上高举反齐复梁的旗号,私下却积极地与大齐接触,当真是软硬兼施,一手灵活的合纵连横!
不过今日的这一出,他便开口先提出乃是个人恩怨,倒是解了那樊景的疑虑,免得他生出了鱼死网破,杀人灭口之心。
于是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到了一起,两旁的部下各自分开,在后方瞭阵。
就在这时,骁王突然开口说道:“樊将军,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樊景被他问得一愣,就在这时,霍尊霆话音未落突然出招,铁拳直直朝着他的中路袭来。樊景连忙去格挡,也开始施展出擒拿的招式,争取在几招之内制服了这二皇子。
可是几招下来,他猛然察觉,这骁王似乎甚是了解自己这独门的擒拿招式,几次大招出手,拳风都是险险地在霍尊霆的脸庞擦过,却不能直击要害。不但如此,骁王的还招也很古怪,看似开合不大,没有什么花式,但是每一招都能克制住自己的攻势,同时又会阴险地开始还击。
就在心内纳闷之际,自己的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只那一瞬间,凶猛的力道立刻震开了鼻腔里的血管,咸腥的血液喷涌了出来。
樊景后退了一步,吐出流入口中的鲜血,略不敢置信地瞪着那骁王被热汗浸湿了的脸,那对明显带着异域血统的深眸里是狼一般围捕猎物的兴奋。
“樊将军,还记得当年在驿道酒馆里的公子吗?当日的三拳之耻,今日本王要一并奉还了……”
说完,骁王不再言语,猛地跃了过来飞身踢腿开始全面的反击,狠厉的拳脚不停地袭向樊景的全身,樊景有接连被击中身体的软肋,一时间竟是无力反击,被重重地击倒在地,又一口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方才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这个大齐的二皇子,怎么会身手这么了得?这哪里是什么开始养尊处优的皇子?分明是每日与木桩铁砂为武的武师,才能练就这般矫健狠绝的身手……
他此时被打得有些耳鸣的脑子里,还在回荡这骁王方才之言……驿站酒馆的公子……
樊景突然想起了二年前,飞燕曾经到白露山下求医,那时为了掩人耳目,她扮作了乡间的教书先生,身旁带着的也仅仅是几名扮作一同赶考书生的护卫。可是就在求医的路上,年少气盛的她却在一家酒馆因为闲事与人斗气拼酒,那个富家公子倒是好酒量,竟是拼得酒量一直尚可的飞燕酩酊大醉。而后那几名扮作书生的侍卫一看情形不对,便要上前阻拦,也被那富家公子的护院们给捆住了。
当自己终是放心不下及时赶到时,那富家公子竟然是抱起了飞燕想要上马车走人。樊景当时瞧见那个公子哥紧盯着飞燕醉颜的眼神儿便觉不对,只当这是有龙阳之好的纨绔被飞燕的书生扮相迷住,意图不轨,便是怒意横生,便是跳下马来与那纨绔斗在了一处。
没想到那公子的身手倒是不错,堪堪挡住的自己的攻势,可惜火候不够,被自己狠狠地击中了三拳,若不是当时自己的属下瞭哨,说是远处有官兵人马赶到,一定是要活活揍死那登徒子的……
记忆的闸门水泻开来,樊景这才发觉,如果眼前的这个骁王身量再消瘦些,肌肉不是那么纠结,嘴上再贴八字胡须,不正是与当年那个古怪的公子哥一模一样吗!
骁王走了过去,单脚踩在了樊景的胸膛之上:“当日之耻,本王一刻不敢忘怀,终于等到了与樊将军再次切磋的机会,怎么样?在心爱的女人被人狠狠地打得倒地不起的滋味如何?本王当年有幸得了樊将军的指点,遍请名师日夜苦练,不敢有丝毫惫懒,便是想着有机会再与将军重逢,更想让樊将军明白一件事情……
说到这,他低下了身子,贴在樊景的耳边温和低语道:“跟本王抢女人,你不配!”
第35章
樊景没有说话,而是躺在地上,一双明净的眼睛被怒意染得通红,而心内涌起的,更是十足的恼意与懊悔。
一年前飞燕的负气出走,让他着实担心不已,可是后来听闻她身在京城的叔伯家中时,却不没有急着寻来,也的确是有些私心,因他知道飞燕乃是恼火于自己另娶了他人,便总想着料理了这边的的事情后,也等飞燕冷静消气,再去寻她。
飞燕是爱着自己的,这点他一向是充满自信,从她与自己在白露山揭竿而起时,每日的朝夕相处,酿下的是怎样的情深?那一双明媚的凤眼总是在营帐间略带羞怯,又带着别样的大胆追随着自己。
他是笃定的,飞燕今生只爱着自己,不会爱着旁人。就算一时的负气心伤,待得问题解决后,她也终究会回到了自己的身旁。
可是千算万算,他没有料到,自己藏匿在深山的这珍宝,竟是早有恶狼在阴暗的角落垂涎。
这骁王竟然是当日的那个登徒子,便是说明他老早便窥得了飞燕的真实身份,可是这么多年来,隐而未动,待得飞燕与自己起了误会,重返京城时,便及时凌厉出手,施展诡计,让那皇帝下圣旨命飞燕嫁与骁王,这一步步看似巧合,却皆是精心算计排布的结果!
若是早知道,他是绝不会让飞燕离开自己身边半步的!
樊景带下来的三个部下,一看主公受制,便是急匆匆地想要扑上来救驾,而断崖上的弓箭手也齐齐将箭头指向了骁王的胸口。
可是骁王却已经接过身旁侍卫的宝剑,抵在了樊景的咽喉上:“樊将军,本王从来不会痛打落水之狗,若是你依从了赌约,本王当然会放了你,可若是你毁约,便是两败俱伤的下场了。”
樊景心念转动,虽然满心愤恨,但知道这骁王早就知己知彼,窥得先机,为今之计只能先行撤退再另做打算。
于是便咬着牙示意着自己属下不要妄自行动,又说道:“给三皇子松绑!”
断崖那边有人解下了身子,有人有长勾,将三皇子勾回来了地面上,霍广云已经是很长时间没进米水,方才在二人打斗时,终于时晒晕了过去,此时被放下来,被折磨得脱行的五尺大汉只能瘫在地上哼哼。
就在这时,骁王身后被巨石堵住的来路,也传来了人语声和闷闷的爆炸声,有人在来路有小火药管炸薄了巨石,再用斧子凿开,免得碎石飞溅,伤了里面的人。
霍尊霆见樊景放了三皇子,便笑着道:“果然是一诺千金的君子,父王的密诏应该不日便送达北疆,还望樊将军一路多多保重,将来与大齐精诚合作。若是有一日愿意归降大齐,本王定既往不咎,堪以重用……今日多有得罪,本王倒是要补偿下樊将军……来人,将那诸葛先生放入箱中,送与樊将军。”
骁王的几个侍卫闻听此言,将那扭动的女子又塞入了箱子里,并把箱子抬了过去。
“男儿当立志四方,怎可儿女情长耽误了江山筹谋?既然此女子乃是将军心爱之人,本王便不夺人所爱了,还请樊将军先行离开吧!
樊景闻言不禁半眯起了眼,惊喜交加,但也有些疑虑骁王为何这般好相与?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以免骁王还有后招,加上急于将飞燕从箱子里解救了出来,便命人抬了箱子,从一处山坳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眼看着后面的巨石已经凿开,骁王慢慢解开缠绕在自己手上的纱布,审视了一下修长的手掌,微微想象一下樊景一会开箱救佳人的情形,顿觉心情舒爽,便对惹出这么多事的三弟也是和颜悦色:“三弟这趟秀女挑选得可真是有些出人意表,竟是雌雄不分,母后因为你而操碎了心,此时正在震怒,你且偷偷地回了京,带着你的妻妾快快地出了京,回到岭南吧,此事若是走漏了半丝风声,传到父王耳中,那么你便是要牵连母后,惹出天大的祸端了!懂吗?”
霍广云看见二哥只身犯险前来交纳赎金,心内除了感激还满是钦佩之情。他本来便是极其尚武,自认为自己是三兄弟里胆色最佳的一个,二哥虽然领兵打仗厉害,也不过是耍些阴谋诡计罢了,可是今日看来,自己的胆色武艺竟是哪一样都比不得这个自小离家的二哥的。
想到以前与大哥一起算计着二哥的种种,又是万万的不该,这二哥虽然面冷嘴冷,可是他才是实打实为了自家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惜的至情之人。
惭愧之余,对二哥的话更是言听计从,想起自己竟是被个兔爷儿似的男儿骗得神魂颠倒,又是羞愤不已,便是朝着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便在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出了山谷。
“骁王,这几箱赎金怎么办?要不要给皇后娘娘送回去?“肖青待三皇子离开后,小声问道。
霍尊霆瞟了他一眼,肖青顿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道:“属下糊涂了,赎金已经被劫匪领走,属下这就把这几个空箱子给魏总管送去,让他装些府里的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