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庶得容易 怀愫 3920 字 27天前

澄哥儿扒着悠车想往里看,纪氏这时候醒转过来,知道自个儿生了个儿子,这一觉睡的又沉又香,转身就想起女儿来,里边一叫,安姨娘立时事着帘子请了安,连沣哥儿都团着手拜了一拜。

澄哥儿跟了明潼一处进去,明潼抱了弟弟给纪氏看,纪氏侧过脸去看着儿子,澄哥儿扒着床沿也伸头去看,纪氏解开襁褓,从里头握了儿子的小手,交到澄哥儿手里:“弟弟骨头软,你可得轻着些。”

澄哥儿连呼吸都屏住了,轻轻碰一下小娃娃的手,张开自个儿的作比:“这样小,我生下来也这样小?”

“你是足月生的,比弟弟还小,弟弟早生了些,比你弱,你可得待他好。”纪氏伸手摸了澄哥儿的头,眼睛还浮肿着,面色憔悴,眼睛里却有遮不住的笑意。

澄哥儿也跟着笑了,点一点脑袋:“我待他好。”

这个孩子是由着伯祖父给起的名字,就叫颜明灏,颜大伯的字才一送来,袁氏那里就又叫进了人牙子来,这回她咬了牙,也不拘什么处子良家了,只要是生养过男孩儿的,能有本事给颜丽章添个男孩儿,便悄悄买了进来。

到得洗三那一日,纪家能来的亲戚都来了,纪家的老太太原也想来,叫儿媳妇们死命拦了,再不许她动弹。

香案上设了十三尊神像,自碧霞元君到出痘娘娘,压了黄纸元宝当作敬神钱,灏哥儿虽不是长子,却是嫡子,那香案下还摆了一只整猪。

小几子上头摆了十来样小碟,除了一碟子铜钱,还有枣子莲子桂圆荔枝,除开时鲜的,俱是干货,还都拿红卤浸成了红色。

这些个婶娘伯母,挨着个儿的往喜盆里撒东西,抓一把莲子是连生贵子,抓一把桂圆是连中三元,样样都有口彩好讨,还有拿了金银四方如意锞子扔进去的。

淋过艾条菖蒲水,洗头洗身再拿了大葱往小娃身上拍三下,着人把葱扔到最高的屋顶上去,这才裹起来,拿金头玉身的如意筷子沾了黄连水喂给孩子吃,等吃得苦皱了眉,再沾蜜水给他吃,这一套礼行完了才又抱回纪氏身边。

洗婆见着满盆东西喜的合不拢口,除了敬神的那些个瓜果点心不曾拿去,几案上一溜儿都叫她收到,既收了东西,吉利话更是不断口,又说灏哥儿聪明又说他响盆吉利,明潼又单单赏了她一个红封。

一屋人热热闹闹,梅氏既是大嫂自然要交际,这回却不能带着女儿出来了,索性这些个亲戚没哪个不知道梅氏的性子,这会儿就是说吉利话的当口,也没人找不自在,个个都给了喜钱又拿红蛋走。

明沅自然也收着许多东西,她跟明湘两个带了沣哥儿,这些个婶娘伯娘远房亲戚有的能喊出来,有的连明潼都要想一想才能记起来,却都发了一圈儿的金银锞子,还有往那预备好的碟子里抓出来给她们的。

得了这个弟弟,明潼看的跟眼睛珠子似的,立时就动起动院子的脑筋来,她再没精力去管一个庶妹,这个弟弟跟澄哥儿都得长在她跟前才好。

纪氏院后的小院子急三赶四的理了出来,纪氏知道了却皱了眉头:“原把六丫头安排在你那儿便是想有个人看着,如今这么着,她一个人住的也太偏了些。”

回雁阁确是府里最边角的地方,明潼喜欢那儿就是喜欢那院子里的楼,重檐挂了铜铃铛,风一吹很是悠远,如今哪里还管得那些,她一沉吟:“便把绿云舫边的湖心院子了她罢。”

☆、第50章 烧野鸡

那个院落原是纪氏预备着给明潼的,东府的正中,过得一道九曲桥,就在湖心小洲之上建起来的院子,四季景色怡人,院子开阔,临水还有一间水阁,落地木门一开,对着水面既能弹琴又能垂钓,院里种得十七八种花,没一季是断了花香的,有楼有阁,倒是真正闺阁千金该住的地方。

纪氏微一怔,见女儿不似说笑,伸了指头点一点她:“又作怪,这院子给了她,便不能再收回来了,你可想好了,娘还预备着把那儿留给你呢。”

纪氏私心里最好的自然是归了明潼的,可明潼却怎么也不会再踏足那个院落,湖心院就是她生命最末两年呆的地方,她是在那儿断的气装裹了抬出颜家门的。

“娘不是说我该待妹妹们好些,不过一个院子,给了就给了罢,我只同娘跟弟弟住在一处就成。”再奢华讲究的宫室她也住过了,太子宠爱她的时候,她院儿里的太湖石比太子妃的也不差什么了,碗盆勺筷,哪一样不是玉身金头的,这些东西留不住,守着亲娘弟弟才是正理。

女儿变了,纪氏自然知道,可她也知道变的是“皮”,不是“里子”,可纪氏却不再强求,也不是真得把她那性子拧过来,能做得个模样,大面儿上过得去便罢了。

到明潼让院子给明沅,只当她是真的变了,心里却又不舍得起来:“傻囡囡,要你待她们好,却也不能这样掏心掏肺,把心养大了,从院子到房子,还有哪样不要,该给,给多少却不能这么没数。”

明潼翘了嘴角笑一笑,一手托着灏哥儿,一手抚在他身上,见他睡得香,嘴巴一嚅一嚅的动,伸手点点他,脸挨过去碰碰他的嫩皮,抬起脸来甜笑:“娘,我真怕把他碰坏了。”

纪氏立时就笑,女儿哪曾有过这模样,便把这事儿丢开手去,一个院子罢了,既能进去,就能出来。

搬院子的消息一送来回雁阁,采薇头一个先跳起来:“真个!真个是湖心院?”她笑的眼睛都眯缝起来,看了赏急急张罗起理东西东,嘴里还一叠声的点着好处:“那可是好院子,往常只听说过,还没能进去瞧过呢,咱们姐儿真是有福气。”

明沅才写完一张大字,搁下笔让采苓提起来挂到衣架子晾干,听见这句先是皱了眉头,她跟这些个丫头处了快一年,藏着掖着小心翼翼的问话早就收了去,直通通问了出来:“这院子一向空着?”

采薇停下脚步,手里还抱着攒心海棠盒子,扭身奇道:“这院子原说是给三姑娘的,三姑娘嫌它临水,一日都不曾住过呢。”三姑娘历来有些古怪的,可她是太太的嫡亲女儿,说出来的话自然无人反驳,她说临了水不好,便不曾挪过去住。

绿云舫那一块算是院子的是中段,景色最好的地方,怎么也不方归了她住的,明沅抿了嘴儿,提起笔管沾了墨,采苓早早铺好新纸,她一笔下去,手稳当当的横直:“采菽跟采薇先去瞧瞧,把主楼留出来,咱们还住在小楼里。”

采薇一怔,没想到这一茬,想来也不会把这么个好院子给了她们姑娘,定还是要等着三姑娘一道搬的,她们先去可不能大剌剌的把主楼占了,到时候再搬出来,脸上可不难看。

喜姑姑也是一样的意思,纪氏那里甩不开手,她有一半日子住到了正院,可心里还是记挂着明沅,上房里才说分派院子的事儿,她立时就知道了,赶紧差了身边侍候的小丫头过来报信,就怕屋里没个拿主意的人,叫人耻笑了去。

喜姑姑那儿的巧月一来,采薇便知是吩咐她们,听见果然如明沅说的,抓上一把果子点心给她,送了她出去,回来就叹:“还是六姑娘聪明,咱们便想不着。”

采薇人有些钝,脾气还急,可这样的性子,在她身边呆了没多久,便一心把她们当作一派的,明沅抿了嘴儿笑一笑:“哪里有我动姐姐却留着的道理,把东西点一点,别叫喜姑姑再差人来,她的活计也不轻省的。”

明沅在回雁阁里住了快一年,这一年可实不是什么好日子,这屋子背阳,夏日里还阴气森森的,太阳落西晒,屋子里就跟蒸笼似的呆不住人,蚊子还多,早早罩起了纱,夜里睡前得拿艾草熏屋子。

拿铜盆点上艾条,关门关窗里头不站人,等艾条全烧光了,开了门透透气,这样夜里才能睡一个好觉。

以为过了夏天就好了,谁知到了冬日里却又一丝太阳都不见了。更不必说落雪落雨的时候,地上铺了厚毡子也还是阴湿,墙上返潮出水,屋缝还得散上石灰粉,连被子上都是湿气。

喜姑姑怕明沅这样小受不住,日日都要把大被子抱到院子里头晒,傍晚才收进去,碰上雨雪天,被子底下架火盆儿,拿碳火熏褥子,烘得干热了才往身上盖,等纪氏那里发了皮子,干脆拿皮子作衬里缝被子给她睡,便不怕屋里太潮把被子霉坏了。

如今好容易要换屋子,哪个丫头不高兴,明沅心里长长出了口气,她每回写的字上面湿湿的墨意,得晾好久才能干透。

床是纪氏赏下来的,自然要带着走,余下这些个家具,却都不是她的,她这里说要挪屋子,上房又没个准信过来,少不得还得采薇走一趟,问问上边是个什么章程,里头这些东西又能怎么论。

已经给了她好院子住,家具上头便差着些了,正时兴黑漆嵌螺贴贝的,什么瓷画山水凉床,什么万字不断头的雕花五件绣墩坐椅。

纪氏没功夫管得这些,由着明潼把库里的家具捡点一回,挑了成套的十三件的家什送到湖心院里,这便是给了明沅的了。

采薇跟着人去收点,一看便有些挂脸,却不敢露出来,还问那抬家具的婆子是不是弄错了,那婆子倒陪笑脸:“吩咐下来就是这套,打库里出来的,咱们怎么敢乱抬呢。”

采薇摸了赏钱出来,看这一套家什,罗汉床、方角橱、长交椅、飞鱼几……样样都不少,却只两张玫瑰椅上各嵌了一块云石屏,余下的桌椅上头连个雕花都没有,过于简朴了。

咽了这口气,回去就蹿掇起明沅来:“姑娘说一说去,这怎么像个姑娘家的屋子,定是这起子人听见一句就借了势了。”

采菽抿抿嘴儿,等采薇出去了,借着给明沅添水,低声提了一句:“既是点出来的,库里头都已经造了册了,再要换可不麻烦,太太奶着哥儿呢,姑娘使着不顺意也且忍一忍吧。”

明沅从一日三张字,写到了一日十张字,她落笔慢,一笔笔都思量好了才下手,十张字要写大半个上午,那头家具已经拾缀出来了,她才写完最后一张字,听见采菽说的,抬头冲她笑一笑:“我省得,有床就是榻,已经得了便宜的,可不能没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