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打着呵欠回了屋。
严青旻没歇晌,正捧着书看。
严清怡笑问:“平常都歇晌的,今儿怎么不睡了,困不困?”
严青旻抬头看她一眼,“睡不着,想起以后不能读书我就睡不着。”
严清怡暗叹声,拉上了屋中间的布帘。
刚放好被子准备躺下,突然发觉针线笸箩有些不对,好像被人动过似的。
心头猛地一惊,连忙抓起那摞花样子一张张地翻看。
翻过一遍,没有那张银票,再翻一遍还是没有。
严清怡脸都白了,索性把花样子一张张摊在床上,仍然不见那张银票。
会是谁?
她已经跟薛氏打过招呼了,而且即便薛氏拿了也会知会她。
严其华白天几乎不着家,就只夜里回来,根本就没到过北屋。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严青旻。
严青旻认字,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严清怡深吸口气,镇定一下,拉开帘子问道:“三弟,你有没有在我针线笸箩里拿走一张纸?”
严青旻从书页里找出张对折过的纸,抖开,“长姐是找这个?”
四四方方的暗黄色表纸,左边写着“四海钱庄”,右边写着“通存通兑”,中间赫然是“纹银十五两”几个黑字,上面盖着朱红色印章。
“这是什么,是不是能当银子用?”严青旻好奇地问。
严清怡一下子想起来,家里从来没有过银子,严青旻连银子都没见过,或许也没听说过银票。
稍犹豫,开口道:“不能,就是张纸,没用的东西。”
“没用?”严青旻紧紧盯住她,“既然没用,长姐为啥找那么急……要不我把它撕了?”
第19章 鼓动
正值午后,一天中阳光最强烈最温暖的时候。
虽然身处北屋不见太阳,却并不太冷,可现在严清怡分明察觉到丝丝凉意从心口泛出。
这是个不足八岁孩童说的话?
这是不足八岁孩童的目光?
带着怀疑,带着审视,带着威胁,冷冷的,直直的,仿佛要从她的眼眸窥探到内心似的。
严清怡微阖下眼,无谓地说:“撕了吧。”
严青旻眸中明显露出些惊讶,慢慢撕了个小口子,“真撕?”
“没用的东西,留着干什么?”严清怡笑一笑,从严青旻手中夺过银票,看一眼,“嘶啦”撕成两半,叠起来再撕,终于撕成了碎片。
严青旻目瞪口呆。
严清怡笑道:“这屋里暗,你当心眼睛,我昨儿没睡好,稍微休息下。”
将布帘子拉上了。
躺在床上,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严青旻这表现太令人失望了,出人意料之外的冷情,又超乎年纪的老成。
会不会……跟自己一样,身体里面住得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严清怡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由细细回忆着从严青旻出生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好像并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
他小时候爱哭爱闹,稍微不见薛氏身影就放声大哭,小解时候也不避讳,不管人多人少,不管是在炕上还是地下,反正想尿就尿。
及至稍大点,虽然比严青昊机灵些,却也表现出特别的聪明。
就是懒而且馋,常常倚小卖小逃避干活不说,还多占多吃。
因为他年纪最幼,不管是薛氏还是严清怡都愿意纵着他。
或许就因此而养成了这种性情。
也不知从现在开始扳正,能不能扳过来?
严清怡思量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见薛氏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睡这么久,再不起夜里就该走了困。”
严清怡忙坐起身,穿好棉袄,匆匆梳了梳头发。
日影已经西移,将天边云彩晕染得绚烂多姿,晚霞斜斜地铺照在院子里,一半儿亮一半儿暗,有种不真实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