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斐冷清惯了,难得有客前来, 态度倒颇热情。
宫里的菊花酒酿得不错, 可惜令容不能喝,便只吃茶,外头菊圃艳阳, 风里送来清香。
撇开从前跟章斐的芥蒂不谈,这宴席还算惬意。
小太子在章斐身边养了数月, 虽因甄皇后不在而比从前腼腆许多,倒也没受太大影响, 兴许是闻见令容身上的奶香气, 格外爱往她跟前凑。两岁的孩子正是乖巧可爱的时候, 话说得不太清楚,奶声奶气的。
生在天家,幼年失慈,他怕是全然不懂其间含义。
待韩蛰谋逆篡位,这孩子终须移出东宫,从凤子龙孙的尊贵身份跌下去,即便封侯封王,若无洞察透彻的眼光、开阔释然的心胸,怕是不易承受。
心里毕竟是怜惜的,令容不时逗他笑笑。
殿里气氛甚为融洽,章斐款款起身,正想着一道去菊圃旁赏花,外头忽有内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满面惊慌,气喘吁吁。
“娘娘,不好了……”他扑跪在地,指向来处,见到迅速赶来的身影,声音戛然而止。
两射之地外,殿宇夹峙之间拱桥凌空飞架,底下拿整齐的青石铺设甬道,两侧栽植许多花树,郁郁葱葱。原本是太子妃嫔所居,严禁侍卫外官踏足之地,此刻却有十数名侍卫脚步如飞,仗剑赶来,为首之人身着锦衣,虽无兵刃,却气势汹汹。
——竟是范自鸿!
他闯入东宫做什么?
令容脸色骤变,瞧向杨氏时,那位也倏然变色,惊愕起身。
章斐更是大惊失色,待范自鸿带人走近,厉声道:“是何人擅闯东宫?”
话音落处,范自鸿已然走至殿外,一眼扫见杨氏和令容,似觉意外,却冷然不理,径直闯入殿中。
他身后那人是禁军打扮,看官阶应是驻守一宫的郎将,腰悬佩剑,意思着拱了拱手,声音粗豪,“宫中有刺客闯入,欲伤贵妃,末将追踪而来,刺客进了东宫,应在此附近,不知娘娘可曾看见?”
章斐岂会听不出这是借口,心惊之下,冷声道:“刺客不在这里。”
“末将亲眼所见,就在附近。”
范自鸿亦沉声道:“贵妃玉体有损,刺客务必擒回,若有冒犯,请娘娘见谅。”说罢,目光扫过令容身旁的太子,沉声道:“隋将军,保护太子要紧。”
隔着四五步的距离,范自鸿那姿态鹰视狼顾,强横张扬。
令容曾向甄皇后许诺不伤太子性命,也夹杂些保护的意思,见范自鸿来势汹汹,下意识将小太子拦在身后,“保护太子有东宫卫兵,不劳将军动手。”
这般一说,心中霎时惊觉——
东宫六率虽建制不全,仅有左右监门卫,却也非虚设,范自鸿带着北宫禁军这般闯进来,竟无人阻拦么?下意识往外瞧,那边十数名侍卫跑过来,似被所谓刺客之说蛊惑威慑,正往各处搜查,亦有人往这边赶来。
显然是东宫卫率的官职不及北宫尊荣,哪怕被强行闯入,亦不敢撄其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