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懂事开始就跟在爷爷身边学习厨艺,告诉自己要坚强,但此刻,安然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女人,她的坚强不过是努力武装出来的,内心依然渴望有个男人陪着自己,对自己好,让自己依靠,尤其在这样的万家团圆的除夕夜里,她不想一个人守岁。
梅大的出现让她所有的武装瞬间崩塌,囤积的情感一泻而出,如决堤的河水,想收也收不回来。
她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就扑进他的怀里,梅大愣怔一瞬。便紧紧抱住了她。安然新年的愿望是能永远待在这个温暖而踏实的怀抱里。
炭炉烧的正旺,火锅里的红汤咕咚咕咚开着,片的薄如纸的鸡肉,在汤里打个滚出来,沾上香浓的蒜泥香油,便是正宗的川式火锅。
安然没想到梅大会回来,只做了红汤锅底,刚才想去换成不辣的,却被梅大抓住手不放,即便没说什么,安然从他紧紧抓住自己的力道理解,他是舍不得放开自己,哪怕去换汤的功夫也不舍。
这种不舍稍离的感觉,让安然觉得异常甜蜜,以前看那些小情侣腻在一起,一时一会儿都不舍得分开,她还觉得矫情,心里暗暗吐槽,爱的多深才会如此,如今方知道,彼此喜欢的男女,的确会想时时刻刻腻在一起。
两人的关系终于有了质的飞跃,座位也从相对而坐变成了靠在一起,安然的手仍攥在梅大的大掌里,以至于给他夹肉的时候,只能用另外一只,颇有些别扭,却也没打算缩回来,反觉心里甜丝丝的舒服。
怕他吃不惯辣,倒了碗茶水,红汤里的肉片在茶水里过了一下,才夹到他跟前的小碟里,安然的无微不至显然取悦的梅大,哪怕梅大这样不善于表达的男人,目光也变得异常温柔,眸子里闪动的柔情,仿佛陈年老酒,未尝便已醉了。
酒?对了,安然忽然想起没有酒,自己不能喝不还有梅大吗,好歹是过年,怎能没有酒?便想去拿酒,刚一动手就被他攥的更紧,安然小脸一红低声道:“过年呢,应该吃酒,再说,今儿天冷,你又大老远的赶回来,吃些酒也当给你接风洗尘了,很快就回来。”
梅大方才依依不舍放开她。
安然把一小壶金华酒筛热拿进来的时候,梅大已经靠在炕上睡着了,想是连夜赶路的缘故,心里不禁一热,也不吵他,轻手轻脚的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桌子也挪了下去。
见他的靴子有些雪水,帮他脱了,里头倒不湿,放到外头炭火边儿上烤着,拿了床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他脸上。
这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的脸,面具做的颇为精巧,是皮质的,仿佛第二层肌肤贴在脸上,即便露在外头的皮肤遍布疤痕,却仍能看出唇形削薄,都说唇薄的男人薄情,却不可否认这样的唇形才是最完美的。
安然猜烧伤前的梅大一定很帅,他的眼睛能看出是完好的,深邃漆黑炯炯有神,有这样眼睛跟完美唇形的男人怎会难看。
安然越发好奇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儿,想着不禁伸手去摸他的面具,却猛然被他抓住,梅大醒了,眼睛睁开深深看着她,嗓子里发出难听的声音:“你,做什么?”
被抓了现行,安然不免有些慌乱:“没,没做什么?”“你想看我的脸,你不怕?”梅大努力说出两句话。
自己喜欢这个男人不是吗,既然喜欢,何必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喜欢就应该光明正大,何必隐藏。
想到此,安然忽然有了勇气,认真的与他对视:“我想看,我不怕。”
梅大看了她许久,叹了口气,盖住她的眼睛,把她拉进怀里,安然感觉他在自己手上写:“可我怕。”
“你怕什么?怕我会嫌弃你吗,若如此,大可不必。”安然说着拉开他的手从他怀里出来,坐到对面,方才开口:“你只知道我是个厨子,是冀州安府的丫头,还有许多事你不知道,其实,我跟安府的大老爷……”
说着,顿了顿,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之前我曾是安府大姨娘跟前的丫头,后来犯了错被发落到外厨房做杂役,才拜了师傅,至于犯了什么错……”安然咬了咬牙:“我犯的错是勾引大老爷,被大姨娘抓住,一怒之下才发落出去,也就是说,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从冀州府出来的时候,我曾发誓此生不嫁,却不想会遇上梅大哥,梅大哥你喜欢安然吗,若喜欢安然,可在意安然已不是清白之身?”
梅大目光深深看了她许久,或许时间并不长,但对于安然来说,却仿佛过了一百年之久,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她喜欢梅大,不想失去这个男人,却必须坦白,让他去选择,因为她很清楚,这些事是不可能瞒住的,她也不想瞒他,既然想在一起就必须坦诚,谎言支撑不住爱情,更不可能长久。
安然的想法如果让林杏那女人知道,肯定会说她疯了,在林杏的世界里,男女之间哪来的什么爱情,就是看着顺眼,床上和谐就可以了。
安然却跟好友的情感观不同,如果不找就算了,找了必然是彼此喜欢,进而深爱的,她会把自己的所有敞开给他,不会有丝毫隐瞒。
就在安然几乎失望的时候,梅大却忽然倾身,在安然怔愣中,两片温暖落在她的唇上,带着些许麻辣的味道,辗转,侵入……
安然就觉脑袋嗡一下,瞬间仿佛所有理智都抽离而去,只剩下唇间男人的味道,属于梅大的味道……
安然下意识回应他,她的回应让这个吻变得更为火热,从彼此试探倒相濡以沫……等安然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炕上,新上身的袄裤凌乱不堪。
梅大紧紧抱着自己,灼热的唇在自己脖颈间游离,粗重的气息一再告诉安然必须在此时喊停,哪怕她决定坦诚以待,也想跟梅大在一起,却依然没准备好把自己彻底交给他。说她矫情也好,端着也罢,总之,她是个再传统不过的女人,有些事她不想这么快。
想到此安然推了他一把:“梅大哥……”
梅大仿佛也恢复了理智,从她颈间抬起头来,眼里的火光渐渐隐了下去……
安然有些忐忑的看着他,林杏儿说男人最反感的事情就是中途叫停,还教育她以后跟男人做的时候,千万记住这一点,说男人一旦开始,脑子就没了,用来思考的都是下半身,基本等同于发,情的野兽,这时候打断他,后果可想而知有多严重……
见他盯着自己,安然忍不住又叫了声梅大哥,仿佛听见梅大叹了口气,坐了起来把安然拉进他怀里,抱了一会儿,在她手上写了几个字:“对不住,是我莽撞了。”
安然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唱歌,一个男人可以在这时候做到尊重,比什么都有意义,让安然有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正高兴呢,男人又在她手上写:“我只是情难自禁。”
安然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仰起脑袋看着他:“还说梅大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呢,没想到也会说甜言蜜语。”
见梅大盯着自己眼里的火光微微跳动,仿佛有重燃的苗头,忙从他怀里离开:“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
刚要跑却被梅大一把抓住,安然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忙道:“梅大哥,我,我还没准备好。”
却听梅大轻笑了一声,嘶哑的声音说了句:“过年应该吃饺子。”
跟梅大包饺子完全是安然一个人动手,梅大一开始也想帮忙来着,但他手脚笨重,劈柴倒是很熟练,包饺子就不成了,面皮到他手里,不是扯破了,就是包的乱七八糟。
毁了几个饺子之后,就被安然勒令坐在一边儿,为了防止他捣乱,安然还塞给他一碗姜汤,怕他大冷天赶路回来,存住寒气,自己一个人擀皮包饺子。
安然的动作异常熟练快速,梅大一碗姜汤喝完,一盖板胖嘟嘟的饺子已经下锅了,端上来两大海碗,倒了香醋递了筷子给他:“快尝尝,好不好吃?”
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梅大目光温软,吃了一个饺子不禁愣了愣:“素的?”
安然笑了起来:“自然是素的,过年吃素饺子可是北边的传统,寓意来年素素静静的,不过南边就不大一样了,得做年糕,说起这个素馅,还是在冀州的时候跟个老和尚学的呢,只可惜少了一味豆腐乳,不然才好吃呢。”
冀州府?梅大拉着她的手写了几个字:“你不回去了吗?”
安然愣了愣,摇摇头:“不回去了。”
梅大继续写:“上次你说那个不想见的人是安府大老爷?”
安然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并没有别的意思,才点点头:“大老爷不算个坏人,对我也算仁至义尽,只是我却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牵扯。”说着看向他:“梅大哥真的不在乎吗?”
见梅大摇头,安然终是放心了:“从我离开冀州府的一刻,过去种种便过去了,我只是安然,是个努力增长见识,学好手艺的厨子,梅大哥,我的事情都跟你说了,你呢?可否告诉我你的事?”
梅大目光闪了闪:“这些我可否日后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