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二儿子褚孝信,是褚耀宗续弦所生,今年二十二岁,性格外向,他出生时,家境已然富贵,所以很是有些纨绔子弟的架势,喜好浮华,放荡不羁,为人古道热肠,最好交结朋友,褚耀宗把褚家根本的粮油生意给了长子,把药品生意交给了褚孝信,药品生意虽然做的不大,但是一月利益刨除褚孝信的不菲花费,也能略有盈余。

三儿子褚孝智,现在才十二岁,与褚孝信是一个母亲所生,此时还在念书。

吴金良介绍给宋天耀的工作,就是做这位褚孝信褚家二少的秘书。

“褚耀宗三个儿子,俗话讲,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无论褚耀宗是学皇帝还是学平民,都不会过于看重这位褚家二少,所以利康商行虽然说是交给了褚孝信全权打理,他从不过问,但是实际上,利康商行里安排了褚耀宗的妻舅在码头盯着,这个妻舅可不是续弦的兄弟,而是长子褚孝忠的亲舅舅,褚耀宗病逝的前妻的弟弟,这位妻舅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利康商行的生意,寻找机会把这个商行替自己的外甥褚孝忠拿回去,这位褚家二少早就已经在各个茶楼放出话,要找一个头脑醒目的秘书帮忙打理生意,保住自己这份小小的产业,愿意为秘书支付月薪两百块,兄弟,你如果真有才学,这正是施展抱负的宝地啊。”吴金良一口喝干茶盏里的香茶,眼睛盯着宋天耀说道。

宋天耀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个笑脸:“听良哥讲完,我觉得这份工,倒好象是专门为我设的一样。”

两个人在茶楼喝茶闲聊到五点三十分,这才起身坐了一辆黄包车,前往九龙塘塘西深湾,抵达九龙塘深湾时,已然华灯初上,远远就看见深湾海面上舫船林立,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各色灯光映在海面上,风光迤逦,不时有小船从各式舫船与码头之间划动,接送登舫的客人。

对此时香港这种食舫,宋天耀并不陌生,后世看过不少香港电影,都有关于食舫的镜头,比如跛豪中,吴锡豪第一次见肥膘,肥膘就是带着叶子媚饰演的情妇,包下了一整艘食舫正在吃晚饭,让手下给来见自己的老乡吴锡豪两块钱走路。

但是宋天耀这一世,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此时站在码头上,看着停泊在远处海面上的食舫,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招呼对方开船来接自己。

好在身边跟着吴金良,宋天耀没有开口,吴金良站在码头上指了一艘刚刚送完客人的小船:“去太白。”

一身短打装扮的船夫撑着竹篙把小船停靠过来,客气的对两人说道:“请两位登船。”

等吴金良和宋天耀两人在船上站稳,船夫撑着小船,稳稳的朝着深湾中最华丽的食舫,太白海鲜舫所在的位置划去,看到有船来,船上的伙计早就准备好了踏板,把小船与食舫稳稳连接,又下来两名精干伙计,扶着两人登上了太白海鲜舫。

整个太白海鲜舫分为上中下三层,中下两层此时已经有了不少食客,在酒桌前对酌聊天听曲,有些吵杂,最上层的第三层,则被吴金良整层包下,此时宋天耀随着吴金良登上三楼之后,下面两层的嘈杂顿时被微微的海风吹散,满眼尽是星垂原野阔,月涌大江流一般的壮阔风景,宋天耀凭栏而立,嘴里说了一声:“好景色。”

此时整个第三层上只在中央设了一张十二人大台,除了四周垂首等待服侍客人的伙计,再无旁人。

宋天耀听吴金良在茶楼闲聊时说起过,包下太白海鲜舫第三层的费用是五百块,这笔钱放在五十年代的香港,绝对是巨款,但是此情此景,宋天耀却觉得这笔钱花的应该,只是此时凭栏的风景,再多些也不为贵。

赏了一会儿海上夜景,不等时间到七点,此时楼下台阶上已经有伙计出声提醒:“三层贵客一位!”

三楼楼梯口附近的伙计听到之后迅速站过去,只听楼梯上脚步声响起,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穿着一件长款风衣外套走了上来,见到站起身的宋天耀和吴金良,他朝吴金良笑着打了个招呼:“老吴!”

“信少,快请快请。”吴金良急忙走过来,引着这位褚孝信坐到上位,褚孝信一边脱掉自己的风衣扔给后面伺候的伙计,一边打量着旁边的宋天耀,抛开其他不说,单单此时宋天耀这身卖相,就让他非常满意,“开席。”吴金良朝远处的伙计说了一句:“招呼人上来陪酒。”

马上有一名伙计下楼去安排,等褚孝信落座,吴金良先帮对方斟了杯茶,这才开口对褚孝信介绍宋天耀:“信少,这是我们潮丰的同乡,宋天耀,之前在澳门大洋行里做华经理,最近才来香港,我一直记得信少说想要找个秘书,所以阿耀一到香港,我马上就约您出来见一见,这位就是信少,利康商行的老板。”

“信少,你好。”宋天耀对褚孝信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褚孝信落座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香烟还在风衣里,想要转身招呼伙计取出自己的香烟,旁边的宋天耀已经把手边的三五香烟递了过来。

褚孝信笑笑点点头,取出一支香烟,对宋天耀说道:“阿耀是吧?今年多大?”

“十八岁。”宋天耀划着一根火柴,递过去帮褚孝信把香烟点燃说道。

“十八岁?十八岁的华经理?”褚孝信愣了愣,看了吴金良一眼,他本来以为宋天耀怎么也要二十岁出头,没想到才十八岁,哪家洋行可能让一个十八岁的小子去当华经理?但是吴金良又不像是那种吹牛的人,所以褚孝信吸了一口烟,把烟盒递还给宋天耀继续问道:“读过书?”

宋天耀接过烟盒,自己帮自己点了一支烟说道:“在香港文治书院读了三年后退学,在澳门马拉杜洋行做了半年的华经理。”

“原来学过外文,难怪十八岁就能做华经理,当年怎么没读皇仁,如果读皇仁,我们也许还能做同学也说不定。”褚孝信了然的点点头。

褚孝信是读香港最好的中学皇仁书院出身,但是对文治书院也有所了解,和皇仁书院一样,文治书院是香港殖民政府的官属中学,里面教课都是用英文和拉丁文,虽然不如皇仁书院名气大,但是也算是知名学府。

至于华经理这个职务,说实话,反倒不如文治书院这个出身看起来更可靠,很多中国人,现在看到在大洋行工作的普通中国职员,都习惯称呼对方华经理,褚孝信此时就认为宋天耀应该是在一家澳门洋行当了半年的普通职员,回香港想要换份工作。

“家道败落,半路退学。”宋天耀对褚孝信说道。

这句话说完,楼梯上脚步响动,三名相貌标志的歌伶被伙计领着,走了上来。

第六章 多谢给我机会

第六章多谢给我机会

最初九龙塘深湾上的各家海鲜舫其实是花舫,晚清末年从广州传来香港,妓女待于花舫之上,等待寻芳客登船来玩乐,花舫之上不止有色,更有赌场,烟馆,酒家,吃喝嫖赌紧密联扣,是香港最富盛名的销金窟。

1935年,香港禁娼,花舫纷纷转型海鲜舫,做起了海上食肆的生意,虽然不能再正大光明的打着花舫旗号坐皮肉生意,但是这些海鲜舫仍然保留了歌伶陪酒唱曲的规矩。

此时迈步走上来的三个歌伶,气质截然不同,或眼神妩媚,或姿态怜美,或气质冷艳,各个姿色上佳,倒不是常见的胭脂俗粉,宋天耀想来可能是吴金良特意安排的三个。

褚孝信眼睛打量着三个歌伶,宋天耀则在打量着褚孝信,看到褚孝信眼神在左侧那个妩媚歌伶的身上定了定,他恰到好处的对褚孝信开口说道:“信少,让左边这位姑娘坐下帮你剥蟹如何?”

“好。”褚孝信看了宋天耀一眼,点点头。

宋天耀没有直接去吩咐歌伶,而是看向旁边的吴金良,一个扬下巴的动作,吴金良看在眼里,马上起身招呼褚孝信看中的歌伶入席,等这名歌伶落座之后,宋天耀对吴金良说道:“良哥,你也拣一个帮你倒酒。”

吴金良稍稍兴奋的搓着双手,他在陆羽茶楼做了这么多年,太白海鲜舫也来过次数不少,但是像这种情况下,宾主双方还能让他入席做陪的少之又少,至于还特意安排一个歌伶陪自己这种事,更是绝无仅有,要知道,这三个歌伶登上三层来陪酒陪唱的价钱可都不低,只是服侍这桌酒席,三人每人实收五十块,赏钱另算。

“我”吴金良有心推辞一下,可惜美色当前,嘴里说不出不用的话来。

旁边的褚孝信讶异的开口问道:“怎么?这桌酒是阿耀你请?我还以为是老吴请我,他当初答应帮我招人手,可是实收三百块。”

“理当我请,我去见良哥求一份工,良哥肯介绍信少你给我认识,我请信少和良哥一桌酒席,实在是有些寒酸。”宋天耀语气稍稍歉疚的说道:“换成家道未衰败时,我一定请两位去日本东京体验一下情人旅馆和单间浴室。”

“就你吧。”这边宋天耀和褚孝信说话,那边吴金良伸出手指了一下中间那个有双大眼睛,模样楚楚可怜的歌伶。

三个被选走了两个,只剩下右边的那个气质稍显冷艳穿着一身玫红色绣黑边旗袍,开叉处露出一双雪白修直的长腿轻熟女,刚想走过来坐到宋天耀的身边,宋天耀对她摆摆手:“不用,坐去角落弹个曲来听听。”

不止这位轻熟女怔了一下,连坐下陪酒的两个歌伶都惊讶的看向宋天耀,然后有些可惜的望向了那位轻熟女,陪酒和唱曲,当然是陪酒容易赚些赏钱,弹唱要坐在角落里,酒席不终,琴曲不停,是最累的活儿,而且往往酒足饭饱之后,客人会忘了给角落里最辛苦的歌伶赏钱。

等这名轻熟女坐去角落调试琵琶,褚孝信则被宋天耀刚刚抛出的话题吸引了兴趣:“阿耀去过日本?情人旅馆,单间浴室?都是些什么?”

从吴金良介绍这位褚家二少为人豪爽,最好浮华,放荡不羁开始,宋天耀就琢磨着对方的喜好,喜欢饮酒作乐,喜欢去夜总会看演出,无非看色而已,所以蒋震才会在刚才说出日本的情人旅馆和单间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