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虽然站位不同,但在这个瞬间,眼神表情却如同一人!
直到丁家锋拔出匕首松开章玉良,两个法警才回过神把他扑倒在地,丁家锋也没有任何反抗,丢掉匕首,任由被扑上来的法警们控制住。
一名法警趴在地上为章玉良检查伤口,可是甚至都没等他帮章玉良做人工复苏,就直起上身朝同伴遗憾的摇摇头:“证人没心跳,已经死了。”
法院开庭期间突然发生命案,证人被当场击杀,审理当然无法继续进行,**官当场宣布延期审理,被告章玉阶继续被羁押,并且由于重要证人章玉良被当庭杀害,被告以第一嫌疑人的身份增加雇佣他人谋杀证人的嫌疑,被告由警局羁押房转入域多利监狱暂时羁押,律师探视需要有警员在场,不得签担保,不得因病随意就医,就医需要在警方监管下进行。
法官和陪审团退庭,法警押着章玉阶朝外走去,章玉阶恶狠狠的扭回头望向在看台上此时目瞪口呆的章玉麒:“你做的好!”
章玉麒此时却看都不看章玉阶,只是盯着此时正被法警们抬上担架的章玉良。
旁边的章玉麟已经被刚才一幕吓的瘫坐在座位上,两个女人花容失色,韦嘉斐更是满脸汗水,浑身抖的好像身处寒冬一样。
法警催促着观看庭审的人们有顺序的离开审判庭,褚孝忠,褚孝信也都因为章玉良的突然被杀而脸色有些骇然,默然不语的随着人群一起出了法院,直到走到外面,看到朗朗青天,呼吸了几口空气,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褚孝信望着远处街边仍在卖力拍打小人的拜神婆,语气有些不自然的问宋天耀:“要不要这么灵验?我让拜神婆打小人诅咒他们两个,章玉良就真的被杀,章玉阶就是杀人犯?两兄弟报应的呢般快?”
“可能是吧,这种事,谁能说的清楚。”宋天耀也有些唏嘘的叹了口气:“我昨日见章玉良时,那家伙仲说等有机会,再同我斗一局。”
褚孝忠,褚孝信,江泳恩不约而同,都上了宋天耀开的福特49,这让本来陪着宋天耀的烂命驹很尴尬,他不好去与女人以及两位褚家少爷挤位置,只能与同样尴尬的陈阿十一起,坐在后面跟着的褚孝忠那辆劳斯莱斯汽车上,享受比两位褚家少爷更高级的待遇。
“目前看,死掉章玉良,表面看嫌疑最大是章玉阶,但是实际最受益的明显是章玉麒,是他动的手?”褚孝信坐在副驾驶上,低着头思索半天,才不确定的开口向宋天耀以及褚孝忠问道。
宋天耀握着方向盘,眼睛平视着前方:“没错,就是章玉麒收益最大,不过这种话讲出来有些早,还要看他接下来的反应。”
“什么反应。”褚孝忠一直沉默,直到宋天耀开口,才从后座上稍稍直起身,在后视镜里望向宋天耀问道。
宋天耀注意到褚孝忠的脸色有些不太正常,笑笑说道:“简单,是看他选择继续保持君子风度,拼力拯救章玉阶,向章玉阶剖白内心表示清白,还是趁机把章玉阶彻底摆平,谋朝篡位。第一条路,就算他救章玉阶,章玉阶无罪释放或者服刑结束,也不可能如同往日一样对他信重,兄弟之间见了血,再怎么涂抹也擦不掉,章玉阶继续执掌章家,章玉麒,章玉麟不会死,恐怕也是发配穷乡僻壤,再也没有翻身机会的下场。第二条路,如果章玉麒想彻底接管章家,自己做家主,第一件事,就是解决他大哥章玉阶。一条他自己死,一条他大哥死,二选一。”
褚孝忠对后视镜里的宋天耀说道:“那日在利康,你未同我讲这件事。”
宋天耀不再回答,直接开车回了利康公司,江泳恩和褚孝信先一步下车,褚孝忠和宋天耀留在车上,褚孝忠定定望着宋天耀:“你在章玉良出庭时,讲的那句我父亲讲过,他会帮章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天耀分了一支香烟给褚孝忠,靠在驾驶席上语气有些疲惫的说道:“那句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是问过褚会长一句而已。章玉麒二选一的路,也是褚会长的决定,他会在接下来牵头出面,与五邑商会的大佬们帮忙捧章玉麒上位执掌章家,看似出面帮章家维持稳定,实际上是坐实章玉麒弑兄夺产的名头,无论章玉麒有多犀利,接下来的暴风骤雨都不是他现在能扛下的,药品行业,章家再也站不住脚,他如果是真正的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代理权不交出来喂饱这些往日笑呵呵对章家四子亲热如子侄,家道中落马上准备磨刀霍霍的同乡或者叔伯,只是架在火上烤也会活活烤死他。”
“李代桃僵,隔岸观火,最后是”褚孝忠怔怔的说道。
宋天耀点点头,肯定的说道:“没错,趁火打劫。”
第一七六章 舍身成佛章玉麒?
章玉麒脚步有些虚浮的走进母亲下榻的客房,至于老三章玉麟,强撑着悲痛已经先一步去安排把章玉良的尸体送去医院太平间冷藏,筹备后事,没有选择与他一起回来,章玉麒知道,章玉麟已经怕的不敢在此时见章家任何人,尤其怕自己。
客厅内,章玉阶的两个妻子,李遂意,陈瑶芳,章玉阶有实无名的女人,阿茵,自己的妻子崔秀英,老四章玉良的妻子邝洁莹,随着章玉麒迈步走进客厅,把目光全都望了过来。
或有怨毒,或有仇恨,或有哀伤,或有绝望。
章玉麒面无表情的穿过这些目光,走到客厅正中的沙发前,慢慢跪下,把自己的头轻轻伏在沙发上那个满头花白的老夫人腿间。
这是他们四兄弟的母亲,把他们在丧夫之后独自养大的女人,郭绠。
郭绠用粗糙如树皮的手轻轻摸着跪在膝前的章玉麒,有些飘忽的声音问道:“玉良,回不来了?玉阶,也回不来了?”
她只说了两个儿子的名字,就已经让旁边章玉阶的两个妻子,章玉良的妻子就扭过身去,嘴里捂着手帕嘤嘤出声。
“玉良不是大哥害死的,母亲。”章玉麒把头紧紧埋在自己母亲的双腿上,听不出异常的声音闷闷传来。
这一句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让客厅里神色各异的女人们都听的清清楚楚,这一句话甚至让章玉阶的两个女人,章玉良的老婆都下意识停止了哭声,而章玉麒的老婆崔秀英则微微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此时跪在婆婆面前的丈夫。
章玉麒在母亲面前亲口说出章玉良不是章玉阶害死的,不让章玉阶背这个黑锅,出乎这些人的意料,在他们看来,章玉麒该做的,就是咬死章玉阶害死章玉良,如今他已经暂时打理章家,再用这件事蛊惑母亲郭绠,得到名正言顺的支持并且使母亲仇恨兄弟相残的章玉阶,俨然就能正式成为章家家主,就算章玉阶真的出狱,也只是黯然老死的下场。
可是他进房间之后,跪在母亲面前的第一句话,就为章玉阶补救?不是章玉阶害死章玉良,还能是谁?就房间里这些女人来看,当然是章玉麒的可能性最大。
难道他是因为章玉良死掉,心生愧疚悔恨,所以准备向母亲郭绠坦白?
郭绠如今已经年近六十,在战后长子章玉阶独立支撑起章家之后,就早早吃斋念佛,再也没有插手过章家的生意,而且如今章家做的药品,地产等等生意,她也不懂,能在得知一个儿子身死,一个儿子入狱的情况下,仍然能硬挺的坐在这里,已经是因为半生磨难,把这个老妇人淬炼的神经与心境都远超其他女人。
“不知道怎么了,听了几个媳妇儿说的玉阶和玉良两人消息后,我总是想起当年你在读大学,需要学费,那时候日本人都打去了省城,担心日本人的金票学校不会收,你大哥偷偷摸摸揣了银元,跑出上百里路,委托可靠的巡城马帮你送过去。也总想起当年你们三个都在外,只有玉良陪着我在香港,我因为不识字,做小贩时卖了些日本兵贴布告不让卖的胶鞋和电池,被日本人抓走,是十五岁的玉良想方设法筹钱托人把我救了出来。还有老四留学归来,你从广州回家帮家里做事,你们四兄弟重聚一堂,喝醉了酒,勾肩搭背跑去照相馆请师傅拍照,跑去连卡佛洋服店,每人买一件黑色干湿偻,黑色圆顶毡帽,醉醺醺走在大街上扮电影里的上海滩神探,这些事仿佛就在眼前一样。”郭绠用手抚在章玉麒的头发上,双眼完全没有焦点,穿过身前的章玉麒,望向虚无。
郭绠没有问章玉良到底被谁害死,也没有和往日那样动辄开口训斥,更没有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只是如同个絮絮叨叨的老人,诉说着当年章家四兄弟的往事,他们如何兄友弟恭,如何四人一心。
老人对章家生意已经不关心了,两个儿子遭逢大变,已经让她不知该如何去做,只能麻木的让自己去努力回忆四个儿子当年的往事,来填充自己濒临崩溃的大脑。
她是个没有见识的妇人,可是如今这种情况下,她却知道一件事自己不能做,那就是章玉阶入狱,章玉良身死,自己不能再逼得二儿子章玉麒出现任何差池。
章玉麒在母亲膝前跪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起身,看向章玉阶的三个女人,往日斯文和煦的脸上,此时刻满坚定:“大嫂,我接下来,一定会尽全力把大哥救出来,整个章家只有他能扛的起,所有罪名由我来认,换我大哥出来,放心,章家不会垮!”
李遂意,陈瑶芳,阿茵都望向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的章玉麒,章玉麒又看向邝洁莹:“弟妹,老四无论在不在,我想母亲也好,大哥也好,不会把你当作外人,老四做错事,与你无关,你仍然是章家人,章家四房,该得到的,不会少。”
他最后又看向母亲,母亲仍然双目无神的喃喃自语,章玉麒不忍的侧过头咬着牙齿沉默一会儿,对房间内众人说道:“大哥被转去了监狱,我现在就带律师见他,商量如何把大哥带回来。”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章玉麒又看向阿茵:“茵姐,麻烦你替两位大嫂陪我和律师去见大哥,把我同大哥的话记清楚,回来讲给大家听,也让大家看清楚,章玉麒到底是不是趁着大哥和兄弟出事,就趁人之危的杂碎!”
阿茵看看李遂意和陈瑶芳,两人都朝阿茵微微点头,对这个没有名分的女人,两个女人都信得过,章玉麒愿意自证清白,她们也想知道章玉麒会同自家丈夫讲些什么,是真的准备救他出来,还是花言巧语得到信任,接管章家。
章玉麒说完之后,朝外走去,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只剩下郭绠仍然在喃喃的自言自语:“春节时你们兄弟四个,还绕在我眼前,如同小孩子一般,笑闹推搡着跟我讨红封利是呢”
域多利监狱会客室里,章玉麒短短半日之后再见到的章玉阶,虽然没有手铐脚镣,但是也已经换上了监狱里特有的囚服,章玉阶在两名狱警的看守下,隔着铁栏大马金刀的坐到章玉麒的对面。
“把火柴放下,然后你们转过头去。”章玉阶坐下之后,开口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