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名手下进来:“雄爷,阿跃老妈改嫁,嫁的男人没有子女,所以阿跃要去改姓认亲,说不定现在正帮继父敬酒行礼收红包呢,要不要叫他赶回来。”
“不用了,你去旺角一趟,盯着那几个做蛇头生意的家伙,告诉他们收手或者换地盘,不然旺角以后再出事,我也帮不了他们,对了,阿跃改成了什么?”
“好像叫彭跃。”
第四三七章 回来
澳门莲峰球场,罗保正在球场上穿着一件红色球衣,像模像样的与对手踢着足球。看到宋天耀,罗保在球场上远远的晃了一下手,示意宋天耀在场边等一会儿。“这里以前曾经是个垃圾场,后来填平改做了斗狗场,再后来二战爆发,斗狗场生意太差,所以就荒废了,香港沦陷,大批内地和香港的中国人涌入澳门,澳督和罗保特意把这一片划了出来,派了黑鬼驻军把守,不准中国人进入,留给拥有葡萄牙国籍的人暂时居住,所以当时澳门每条街都挤满了中国人,公共厕所的地面上都有人躺着休息,唯独这里,简直就是闹市中的田园,因为只有十几个葡萄牙人从上海来澳门,住在由澳门政府用澳门中国人纳税的钱,为他们搭建的临时住处。”贺鸿生点燃嘴里叼着的香烟,用手划了一下整个球场看台的范围,语气有些唏嘘的说道:“临时住处,有水有电,这么大一片球场,那些鬼佬在球场上烤肉,喝酒,踢球,外面的中国人饿死,那时候,一块面包,鬼佬就能哄骗一个中国姑娘跟他去房间,那姑娘也许只为了一口面包,一口干净水,洗个热水澡,其实说起来,当时我来澳门,在这里看到那些姑娘被葡国鬼佬带去房间时,想过一个问题。”贺鸿生转过头,把烟盒递给宋天耀,对宋天耀笑笑:“知不知道什么问题。”“是不是想,如果我是个女人该有多好。”宋天耀接过香烟笑了一下。球场上,黑色队服的一名球员断掉了罗伯脚下的球,正快速朝着球门方向突进。贺鸿生点点头:“没错,那时候来澳门,我只带了一点点钱,不要说租房子住,就算是睡大街,每天只吃一餐,都会很快饿死,后来二战结束,葡国鬼佬走掉,这里的临时住处也被拆了,宁可拆掉都不便宜中国人,又改成了球场。”“听六哥讲,你最近又有些小麻烦?”宋天耀吐了个烟圈:“炼油厂。”贺鸿生把嘴里的香烟取下来,望着远处的球场:“澳门很排外的,在他们眼中,香港人来澳门做生意,就是捞过界,而这个香港人偏偏又够赚,赚了几百万,那岂不是眼中钉?贺先生把炼油厂的股份撤走了,因为冯老榕对他放话,再偏帮我个香港仔,就不再是兄弟,贺先生有很多事要靠冯老榕帮忙去做。他也很难做,所以看情况,准备再撑一段时间,如果搞不掂,就返香港。”坐着轮椅,身后一个美艳护士帮他推车的黄六,正盯着九纹龙朝嘴里塞白糖糕,与身后的护士一样,看呆了眼睛,稍远处一些,姚春孝穿着长衫,打着哈欠,像是没有精神的烂面老头儿在打瞌睡。旁边是贺鸿生的手下工人,说起来是工人,可是看打扮,宋天耀觉得更像是枪手,不过就算是打手也不奇怪,工厂被丢手榴弹,养几个枪手也不稀奇。澳门街这种地方,真正一门心思做生意的老实商人,死的最快。“砰!”带球的黑队球员终于左冲右杀,单刀赴会,一脚抽射,把足球踢进了球门。场上的罗保郁闷的叫了暂停,双手叉在腰间,身体弯下去,有些沮丧的喘了口气,这才朝着宋天耀的方向走过来。“罗保博士。”宋天耀,贺鸿生停下交谈,对罗保微笑打招呼。旁边罗保的人递过毛巾,罗保擦着汗水对两人指着球场对面的门楼说道:“至少在澳门,我这个葡国人觉得还是有必要每周踢踢球,证明葡萄牙还有基本的体育运动。”对面的门楼上,刻着1140,1640,1940的字样。“那是葡萄牙在国际运动会上闪耀的时刻。”他说着话,拍拍宋天耀的肩膀:“看起来香港有人联系你,所以你的日本假期急匆匆结束,特意来见我?”“是我考虑不周,所以急着回来补救。”宋天耀笑容满面的对罗保说道。罗保扭头看看远处的球场,又看向宋天耀:“你准备怎么补救?”“那要看罗伯博士对我有多不满意。”罗保爽朗的笑了起来:“其实我很满意,我讨厌的人得到了报应,借给兆丰贸易的钱,回到了我的账户,而且还带回了利息,不过贺家希望我能替他们和你聊聊,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是贺家的确做了努力,香港那些英文报纸能登出新闻,是他们的功劳,你很聪明的把好处交给卢家去分配,作为贺家,当然不太可能去和卢家去争抢,但是却又有些不甘,毕竟替贺东爵士打理家族生意的,不是那位在台湾担任国防部长的上将先生,而是贺仕文,你懂我的意思吗?”“贺家要分家了?贺仕文准备拿走林家的钱袋子?”宋天耀犹豫了一下,对罗保问道。罗保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也许吧。不过如果真的分家,他的确拿不到太多钱,毕竟贺东爵士一直认为最优秀的儿子是那位上将先生。”“地产没人愿意去碰,所以大家现在都在盯着汽水工厂,如果贺东爵士开口,我没有资本去拒绝,但是贺仕文,汽水工厂不会给他,他不值这个价钱。”宋天耀吐出一口烟雾,对罗保语气认真的说道:“要么我给他三百万现金,要么我给他林家的地皮,或者,让他拿个合适的价钱,买走汽水工厂。”“我想他会对你说的最后一个办法感到满意。”罗保望着宋天耀点点头:“那么,价钱呢?”“八百万港币。”宋天耀对罗保说道:“或者他继续拖下去,看看等到可口可乐那些公司追讨汽水公司违约金时,也许价格会便宜,说不定会白白送给他。”罗保似笑非笑的开口:“孩子,也许贺仕文不是贺家家主,但是他是贺东的儿子。”“我急着结束日本假期,不是因为担心罗保博士您的问题,是我考虑,也许我该去英国,和我女朋友先订个婚,用赚来的钱,在伦敦帮她买些合适的头衔。”
第四三九章 运费暴涨
第四三九章运费暴涨
“哇,这才叫船嘛,感觉在这条船上呆了两日,之前那些船只能算是舢板,真的是又快又稳。”雷英东的手下冷仔咬着香烟,望着船上装载的铸铁锭,橡胶,眼中满是喜悦,在他看来,这些已经等于钞票。
雷英东从船舱里走出来,伏在栏杆上望着后面跟随的另一艘载重1500吨,被他取名“定信”的货轮,重重吐出一口气:“当然,两艘船加在一起2800吨,把我之前辛苦赚来的钱已经吞下去大半,如果还不如之前那些渔船改的货船,那不如当成废铁卖掉。”
这两艘小海轮,是雷英东一共用了四百万买下的两艘旧船,一艘已经有三十八年的船龄,一艘则有二十年的船龄,三十八年船龄的货轮用了一百一十万港币,此时他乘坐的这艘二十年船龄,载重一千三百万吨,被他命名“兴业”的海轮,则是二百九十万港币买下,加上让香港船检机构的英国验船官帮他给两条海轮出合格证,又耗费了八万港币,可以说雷英东之前辛辛苦苦劈风斩浪赚来的钱,三分之二都砸到了这两条海轮上。
之前他的船队,没有几艘船能真的跑到朝鲜或者辽东半岛,即便跑到,船装载量也很少,船上除非是稀缺物资,不然并没有太多赚头,所以之前雷英东的船队都是澳门或者深圳。
可是最近运费突然暴涨,现在大陆方面不说物资价格,只是每吨货物运到辽东或者朝鲜的运费,已经达到了两百美金一吨,而之前哪怕是运到朝鲜码头,运费也才只有八十美金,最高也才是一百,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雷英东哪怕是运些不值钱的海沙跑去朝鲜一趟,只靠运费就能赚到饱。
雷英东想的很简单,他不准备一直做这种海上运输生意,赚够钱,他这个赤脚的疍家仔终究要上岸,可是上岸想要做房地产生意,当然是趁机吃下大量低价地皮,多多益善,宋天耀那种手段他玩不来,但是海上赚钱却不会逊色,想想宋天耀此时已经手上握着钞票和林家大量地皮,雷英东在得知运费暴涨后,只思考了两个小时,就决定买下了此时满载出海的两条船。
两条船两千八百吨载重,装了三百吨的油和生活物资,食水之类,禁运货物足足装了两千五百吨,只是一趟运到朝鲜的运费,只要一趟,只是运费就能收到五十万美金,哪怕扣除各种开支,仍旧是暴利吓人,只要能平安运个四五次往返,宋天耀在香港岛上赚多少钱,他雷英东在海上说不定就能超过他。
一船钢铁和橡胶,一船是药品和化工原料,其他钢铁,橡胶,化工原料这些,雷英东利润并不算高,但是半船的青霉素,是他通过宋天耀的关系,在褚孝信的利康公司拿到的,按照正常售价卖给他。
“难怪那些跑船的上海佬,动不动就亿万身家,疍仔哥你安安稳稳用这两条船跑上两年,也能亿万身家。”冷仔搓搓有些发潮的双手,对雷英东说道。
雷英东摇摇头:“怎么可能有机会跑足两年,能跑足两月我都已经求神拜佛,这次能买下两条船我都已经千恩万谢,那些上海人财大气粗,好在之前的船东给面子关照我,不然就算想买船都争不过那些上海人,跑两个月后,转手把船卖给上海人,再赚一笔,我就带你们上岸,做事啦,就快到海峡,过了台湾海峡,钱就已经入袋一半,眼睛全都放亮点。”
黑沉沉的海水一望无际,两艘千吨级小海轮在天海之间宛如蚂蚁,朝着台湾海峡的方向晃晃悠悠的驶去。
“春盛兄,我家里养的家戏班子,唱的如何呀。”于世亭听着咿咿呀呀的昆曲,慢悠悠的说道。
他前面的家园戏台上,两名昆曲伶人正唱着牡丹亭中经典的一折惊梦,这两个伶人是他从上海滩带来香港的,当初是黄金荣上海滩大世界戏院里出挑的红角,虽然如今香港收音机已经流行,可是于世亭仍然喜欢闲暇时,让这两个伶人扮上服装勾上脸谱,在他面前一板一眼的唱上两段。
旁边的曾春盛显然没有于世亭此时的雅兴,听到于世亭接了自己刚才的话题,马上就再开口,用带着上海土白的声音说道:“现在运费暴涨,难得你于老板还有雅兴,两百美金一吨,这个消息漏出来,被钱迷了眼的人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于老板,侬是知道的,之前香港这里的中国人,都不搞船运,船运都是英国人独门生意,是朝鲜打了仗,那些英国人赚不到钱,而中国人又能七拐八拐与内地攀上交情,所以这船运生意才又做了起来,说起来,与内地攀交情先打开门路,那是我们这批从内地来香港的人先做出来的,之前大家都是中国人,香港那些本地人抢我们的生意,偷运些物资去澳门,深圳也就罢了,可是这远海的生意,向来是咱们这些人在座,雷疍仔出手抢了两条船,招呼不打一声就出了海,坏了规矩呀!那两条船是伟清早就已经订下,正在筹钱,哪知道雷疍仔就得了手,现在又光明正大同我们抢生意。”
“抢生意?抢什么生意,春盛兄,我们是和日本做生意,和雷疍仔可不同。”于世亭开口纠正了曾春盛话中的一句错误:“你要知道,同日本人做生意,和帮朝鲜运物资,那可是完全不同。”
“咱们这班人中,顶数你于老板现在货轮最多,大家现在心中都有怨气,就等你开口,咱们就要让姓雷的好看。”曾春盛两只眼睛直直的望着于世亭。
1949年赴港,如今身价亿万,拥有中小型海轮二十三艘在各个亲人手中,在香港不声不响的于世亭摇摇头:“春盛兄,生意人人做得,雷疍仔能买到两条船出海,也是他有运气,既然他有运气,海上生意最讲运气,既然他运气旺,就让他赚些钱,也没什么大不了,听戏,听戏。”
曾春盛见自己没有说动于世亭,无奈的叹口气告辞,等走出于家大门,上了自己的轿车,曾春盛隔着车窗望着于家的大门低低骂了一句:“老狐狸!还好我有安排,既然你这次不帮众人出面,以后”
第四四零章 吩咐
宋天耀得知雷英东沉了一艘船的消息时,正与麦景陶一起打高尔夫球。
麦景陶一杆猛击,把球打上果岭,转过头对宋天耀笑着说道:“宋先生,中国商人像你这么清闲的,非常少见。”
宋天耀把球杆递给身边的球童,自己走到遮阳伞下,倒了两杯冰好的起泡酒,递给麦景陶:“麦处长眼中的中国商人是什么样的?”
“勤劳,非常勤劳,除了一些宴会之外,很少会像你一样,安排出时间来打打高尔夫球。”麦景陶接过宋天耀递来的酒,对宋天耀说道。
宋天耀吐出一口气:“我觉得没有必要把自己搞的太累,前期制定计划,敲定目标,之后就可以交给身边的人去操作,而我这时,就该和有力人士一起打打球,喝喝酒。”
“对了,麦处长。”宋天耀举起酒杯示意:“为了你的好运气干一杯。”
麦景陶与宋天耀碰了一下酒杯:“谢谢,我的确运气很好。”
麦景陶的助理从远处走过来,宋天耀稍稍走远一些,助理贴在麦景陶的耳边说了几句。
麦景陶放下酒杯,对宋天耀说道:“看来不能中场喝酒休息,该把酒留到最后,台湾海峡有艘香港注册登记的货船,被鱼雷击沉了,商人,宋先生,商人与商人的不同,我喜欢你这样的正派商人,讨厌那些贪婪的非法商人,下次再见,也许你该好好练习一下挥杆技巧,下次我可不会再保留实力。”
宋天耀看向远处的九纹龙,朝他招招手,九纹龙快步走过来:“宋先生。”
“查查哪艘船被炸沉了。”宋天耀低头点燃香烟后,开口吩咐:“多半是雷疍仔,褚孝信对我讲那家伙新添了两艘小型海船,我赚些钱,刺激到了他。”
九纹龙愣了一下:“怎么……怎么查?”
宋天耀抬起头,打量着九纹龙:“走吧,你记得去帮我打电话,让六哥从澳门回来,这种事你不在行,但是六哥在行。”
回到别墅时,安吉—佩莉丝正在让照相师拍摄别墅里的照片,两个白俄女佣在镜头前笑靥如花。
最近安吉—佩莉丝已经拍了很多照片,准备与宋天耀回英国见家人时,告诉他们自己如今在香港的生活状态。
“机票订了吗?”宋天耀拥住安吉—佩莉丝,轻轻吻了对方脸颊一下问道。
九纹龙走到客厅的电话旁去拨打电话。
安吉—佩莉丝耸耸肩:“当然,后天的飞机,贝斯夫人和她的两个孩子与我们同行,还有,明天,你的那个干女儿会受洗,贝斯夫人,石智益会成为她的教母,教父,拔萃女书院的名誉院长和几名校董也接到了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