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1 / 2)

派吞握拳刚要动手,塞—乍仑旺已经在办公室内开口。

“吞,仁,在外面等我。”

派吞盯着面前拦住自己的一男一女,慢慢后撤,嘴里答应:“是,塞爸,我就在门外等候。”

办公室的门,被年纪看起来应该已经三十几岁,但是样貌标志,身材惹火的女医生轻轻关闭,走廊内,派吞和乃仁与这两名医生沉默对峙。

办公室内,一个西装革履,身材消瘦矮小的老人此时正和塞—乍仑旺见礼,身体站立笔直,朝塞—乍仑旺微微一鞠躬,而塞—乍仑旺则是双手合十,躬身超过对方。

“近藤先生。”“你好,将军,请坐,请原谅我未能亲自去门外迎接你。”这间男子性病诊疗所的拥有者近藤公平请塞—乍仑旺坐到沙发上,并且亲自帮塞—乍仑旺斟了一杯茶,并且顺势坐到了与塞—乍仑旺相对的位置上。

塞—乍仑旺把自己的呢帽摘下来,打量着院长办公室的布置,以及墙上悬挂着的各种照片和奖状:“近藤先生,您是学医出身?”

近藤公平点点头:“和您家族世代从军一样,我的家族世代从医。”

“可是,为什么要开一家这种难以启齿的医院呢?”塞—乍仑旺看向近藤公平:“男子性病诊疗所,我懂中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尴尬。”

近藤公平向塞—乍仑旺示意请茶,等塞—乍仑旺一口喝干茶盅内的茶水,近藤公平一边开始再次泡茶,一边说道:“如您所见,将军,这间医院年代非常久远,它建立在中国辛亥革命发生前三年,那时候香港有相当多的日本侨民定居,我的父亲,近藤将五先生,定居香港,感慨日本人就医不便,于是四处筹集资金,创建了这处只为日本侨民服务的医院,医生,护士,职员全部都有日本人担任,呐,那张照片就是这处医院刚刚成立时的合影留念。”

说话的同时,近藤公平指了一下墙上的某张黑白照片,塞—乍仑旺面带微笑的望过去,照片中,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站在合影正中,与面前的近藤公平有几分相似。“我的父亲同情中国革命者,这处医院也可以勉强算是中国辛亥革命的起源地之一,因为在辛亥革命前后,被满清称为反清四大寇的诸位中国革命志士,曾多次在这间医院密商大事,借口就是来此地就医。”

塞—乍仑旺等近藤公平停顿的片刻,恰到好处的开口:“这间医院早年间叫做日本逸民医院,后来因为更换了院长,近藤将五回国,来自日本群马县的阵内建一接替近藤将五成为院长,并改名为马岛医院,虽然对外说这间医院只接待日本侨民,但是只要出得起医药费,来者不拒,中国的下野军阀,失意政客,日本间谍,英国商人,官员,东南亚政客,曾经让马岛医院客似云来。”

近藤公平的动作顿时停滞,侧过头看向塞—乍仑旺,塞—乍仑旺一笑,缓缓的说道:“近藤先生,这间马岛医院之前是日本驻香港特务机关也好,是日本驻香港的侨民医院也好,我并不关心,我是泰国人,你也好,你的父亲也好,对中国是什么态度与我无关,我只是听说您想要合作,所以我才来见你,而且只是好奇的询问一下,为什么当年的马岛医院,如今成了这个名字有些尴尬的男子性病诊疗所。别惊讶,我在泰国军方了解过一些资料,显然,你父亲并不只是同情中国革命,还是说说我们的合作方式吧。”

“我是商人,将军,现在你也是商人,商人和商人谈的不是合作,是利益。”近藤公平并没有因为塞—乍仑旺把他家的那点黑历史说出来而惊讶,仍然表情淡然的把茶杯推过来:“负责炸船的白启山那些人?”

塞—乍仑旺摊开双手:“去了该去的地方,香港社团福义兴的帮派首脑们,恐怕百口莫辩。”“我听说还有上海人的船被香港社团在码头纵火烧毁?”近藤公平微微皱眉:“将军,我需要你知道一件事,我是商人,商人关心利益,你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太大了,我不想因为你过激的动作,把自己暴露出来,我只想做生意。”“近藤先生尽管放心,我一直按照您的意见来做事,保证不会让我们卷入其中,您是来香港的生意人,我是来香港养老的老家伙,整件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您说呢?放心,今晚,上海商会有个晚宴,我去见见之前约好的一位台湾来客。”

第四八零章 大高手

“宋先生,于先生请您水榭厅说话,谭先生,请您稍作,毕竟您收购了曾老板的产业,算是上海商会的一员,算是咱们上海商会的自家人,您多包涵。”黄六和四哥已经下到了第五盘棋的尾声,宋天耀和谭经纬的茶水都已经喝了四壶,从最开始调侃于世亭的养女,已经聊到了美国横行的麦肯锡主义,两个人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而这时候,水叔终于再次出现,邀请宋天耀去见于世亭。

宋天耀从茶座前站起身,看看水叔,又看看谭经纬:“谭先生,那我就占先?”“请,于老板已经把我算成了上海商会的一员,我自然不好意思再和你抢先。”谭经纬用茶夹把两人喝剩的茶水倾倒茶海里,对宋天耀回应道。

棋盘前的黄六和四哥之前的四盘棋各自赢了两场,第五盘棋听到宋天耀要离开,黄六稍稍走的急切了些,被四哥摆明车马,步了个火烧连营的阵势将军。让黄六忍不住朝对方撇撇嘴,表情告诉四哥,如果不是自己急着走,没那么容易输。看到宋天耀,黄六被水叔领着走出了望洋楼,谭经纬立在窗前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四哥,这两个人是不是挺有意思?”四

哥难得点了点头:“挺有意思,而且那个后生的保镖,是个厉害角色,不过那个水叔,据说当年在上海时更厉害,于世亭手下果然有能人。”“上面让我来香港做生意,我觉得倒可以和这个姓宋的先生多学学,这么年轻就做了工厂主,而且听他语气,对洋人不满,说不得有一日能劝他带着产业去台湾展。”谭经纬摸着下巴笑嘻嘻的说道。四哥没有回应,只是在旁边淡淡一笑,似乎习惯了谭经纬这种说得好像真的一样的调侃。“他们几个到底找没找到青帮几个拿得出手的人物?”

“还在找,李裁法的辈分在青帮内有些低,他手下就更上不得台面,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慢慢挑选,实在不行,谭先生,从台湾青帮那里……”四哥听谭经纬说起青帮的事,犹豫了一下,说出台湾青帮几个字。谭经纬微微摇头,看到谭经纬摇头,四哥也就及时收住了口。

“我又不是真的要帮青帮开香堂,只不过是效仿校长,把脏兮兮的夜壶拿出来,看看还能不能再尿一壶解解内急,台湾那些人如果要用,我何必还让四哥你在香港找李裁法的手下,直接把万墨林那班人拽来香港就是了。”谭经纬说道。“青帮也好,号码帮也好,都是如此,若是有一天回台湾,和我那班同袍说起来,不过是个乐子,谁耐烦自己沾染这些城狐社鼠的脏水。算啦,不想这些龌龊的事,看到宋先生走的没了影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什么事?”

“宋先生一个小小工厂主,居然能让于世亭这种上海大亨见他,要么他对我说谎了?他不是工厂主?”谭经纬托着下巴看向四哥。四哥看着谭经纬,等着谭经纬继续说下去,谭经纬自己又摇摇头:“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意应该是没有多大,不太可能骗我,如果他是一个小工厂主,然后又有让于世亭必须见他的理由,难道真是于世亭那个闭月羞花的养女准备招婿了?看上宋先生这位有为青年?我长的不比宋先生难看,就算略大几岁,也不至于?除非……”

前面几句话,谭经纬说的轻佻,调侃意味颇浓,不过后面除非两个字出口时,眼睛里已经不见任何轻浮,锐利如鹰。

“除非,这位宋先生是来使。”四

哥:“两国交锋,不斩来使。”下

一秒,谭经纬满脸悔意,夸张的拍着大腿:“哎呀!刚刚应该在水叔说我们是上海商会一家人时,突然出手杀宋先生未遂的,可惜呀,可惜!”

四哥看向谭经纬:“谭先生,那下次见面,杀不杀他们?”

谭经纬似笑非笑的看了四哥一眼,转身朝着棋盘走去:“来,下一盘。”…

宋天耀和黄六跟着水叔去见于世亭,宋天耀对前面走路的水叔倒没什么反应,黄六练过功夫,此时一双眼睛从后面盯着戴着尖顶缎帽,一身马褂的水叔,到达于世亭的书房外时,黄六一双眉毛都已经拧了起来。“怎么了?”宋天耀对黄六问了一句。此

时水叔已经转过身,对宋天耀稍稍欠身:“宋先生,老爷在房内,您请?”

宋天耀把嘴稍稍靠近黄六:“不准搞事,要搞也是我来搞。”

说完,宋天耀迈步进了古香古色,悬挂着“希德书斋”匾额的书房。

外面,水叔规规矩矩的立在书房门外,耳朵竖着,似乎随时准备应付书房里的吩咐。

黄六上下打量着水叔,最后忍不住开口:“老先生,我上次请于帧仲于先生,有些不规矩,你多见谅。”水叔眼皮微微抬起,看向黄六,淡淡的说道:“黄先生,您对少爷不规矩,和我道歉做什么?”

“您那帽子底下,是不是藏着条辫子呢?”黄六扫了一眼水叔头顶的帽子,问道。

“你认识我?”水叔有些错愕:“我没想到,香港这个小地方还有人认识我?”

黄六微微摇头:“不认识,是刚刚看出来的,你十个手指的指甲都没了,走路时总是稍稍耸着肩,看似驼背,实际上是收着脖子蓄力,我听我老子和堂兄说过,当年上海滩法租界花名辫子的张先生,澳门贺先生当初多次派人前往上海请你来澳门,都被您拒绝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香港见到。”如果宋天耀刚刚没进书房,一定找水叔想办法要个签名,高陶事件被后人拍了无数影视剧,参与救援的人也衍生出八大金刚,十三太保等等名号,最出名的莫过于张彻的《上海滩十三太保》。

而此时黄六面前这个垂垂老朽的水叔,就是十三年前,在上海滩参与营救高陶二人及家眷的高手之一,花名辫子。

香港6羽茶楼,偶尔还有说书人说起当年那段传奇,每每开场都会先说一句话订场:辫子,弹子,双快刀,黄埔码头救高陶。水

叔,居三高手之。这

才是黄六认出对方身份之后,主动开口认错的原因,他不是怕自己死在对方手下,他怕今天如果没谈妥,不仅自己要死,宋天耀恐怕也活不下来。

第四八一章 翻脸

黄六没有见过十三年前上海滩大名鼎鼎的辫子,也不知道面前这个老管家就是当年能纵横上海滩,留下一片侠名的江湖好汉。他之前在澳门为贺家做事,听起来堂兄黄子雅,老子黄森这些人在港澳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是放大到全国而言,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小角色,无论江湖也好,商场也好,在未解放之前,想要全国闻名,就要看上海滩能不能搏出一个名字。那时候的上海滩,能让黄六记得名字的其他行业人士并不多,政界也好,商界也好,乃至文化界等等,毕竟与黄六距离太远,所以黄六身在澳门时,耳朵里灌的最多的就是上海滩那些江湖人物,远的比如晚清马永贞,马素贞这对杀穿上海滩,唱了首归去来兮的兄妹自不消说,只是民国时,就有大把靠一身功夫名动八方的人存在,在黄六耳朵中,听得最多,排在第一的,自然是枪法通神,嫉恶如仇,一怒杀人的王亚樵,其他诸如纵横十里洋场,让汉奸心惊肉跳,被称为军统第一杀手的风流枪客詹森,杜月笙养在张啸林身边的死士林怀部,甚至无法无天,身为汉奸,连日本人的黄金都照抢的七十六号第一枪手吴四宝等等等等,这些在上海滩活跃的一个个名字,让黄六恨不得自己早生些年,去上海滩和这些人一较长短。

在他听说的那些上海滩江湖高手中,有个叫辫子的,头戴一顶在民国已经极为少见的满清尖顶缎帽,帽子下盘藏着辫子,两只手没了十指指甲,手指比起普通人看起来粗壮一圈,短了一截,如果说符合这两点的人也不稀奇,那么走路时总是收着脖子,耸着双肩蓄力,随时准备甩头靠藏在帽下的辫子伤人的,恐怕就只有面前的这一个。“签个名吧,前辈?”黄六在面前的水叔承认自己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上海滩快刀辫子之后,顿时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我自幼学刀,那些叔伯就对我提起过您,说您的刀法神出鬼没,我对您一直心怀敬……”

此时,书房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听起来像是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