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个节骨眼上,父皇敲打我,怕是有深意的。”朱高燧皱眉道。这次都察院的官员弹劾他擅杀四品大员,原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皇帝的那些话,实在大可玩味——什么朝廷不过是几座衙门,饭还是分锅吃的。这不是在明说朝中有派系,继而默认都察院的说法么?
虽然最后不许都察院再追究此事,但理由是皇帝有言在先,而并非因为他是清白的,这让朱高燧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我怎么感觉,有点杀鸡儆猴的意思呢?”朱高煦咋舌道。
朱高燧翻下白眼,暗骂一声‘你才是鸡呢!’低头继续烤火。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兄弟俩沉默一阵,朱高煦恨声道:“本以为父皇把东宫属官全都下了诏狱,下一步就是废太子了,谁成想竟一下子停了下来!真是小看了那群文官的花言巧语和不怕死!”
正如汉王所言,太子之所以能转危为安,离不开文官们前赴后继的保护,从皇帝最倚重的天官蹇义,最信任的老臣金忠,到最看重的大学士杨士奇,全都拿命在为太子担保,更别说那些下了诏狱的东宫官员,一个个宁死不屈,不肯说太子半个‘不’字。
什么叫实力,这就叫实力,不管你是软的还是硬的,在危急关头,有这样一群人豁出命去保护,就是皇帝也不能对你轻举妄动。
“其实最关键的,是东宫迎驾事件。”朱高燧盯着火苗幽幽道:“不是我们干的,也不是纪纲干的,分明就是老大的苦肉计!他用这法子,在父皇眼里变成了受害者,父皇又生性多疑,怎能不起疑心,是不是咱们在故意整他!”顿一下道:“然后那些文臣说话,才会管用。要是父皇没起疑心,那些文臣再以死相保又有什么用?”
“是这个理。”让老三这么一说,朱高煦心里通透了,嘿然道:“想不到咱们也有被栽赃的一天!老大也会耍这种阴招!”
“嘿。”朱高燧恨声道:“我早说过,别看他整天装着仁厚老实,心里阴毒着呢。”
“嗯。”朱高煦点头道:“他这招祸水东引厉害啊,让父皇怀疑起我们来,这才会敲打起你来,还不让我去山西平叛!”
“是。”朱高燧点点头,倒一杯葡萄酒,轻轻摇晃着道:“不过我们也不必太担心,看今日父皇的表现,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只要我们能把山西的事情处理妥当,那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谁也拦不住的。”
“不错,三路钦差我们占了两路,太子只有一路,而且是个一没品级、二没出身、三没资历的三无官,父皇这不明摆着在帮我们吗!”朱高煦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要太过乐观,”朱高燧的表情却不轻松道:“第一,这三路钦差,都颁了王命旗牌,有便宜行事之权,且都在山西境内行事,父皇此举大有深意啊!”
“什么深意?”朱高煦问道。
“三路钦差虽说各有其职,但这三个案子又有重合之处,到时候难免相互冲突,”朱高燧沉声道:“况且父皇派那个王贤去,也不是在偏帮咱们,他已经是太子府能拿出手的,最厉害的角色了!”
朱高煦一想也是,东宫的属官一股脑被关进诏狱去,其余大臣就是有心帮老大,也不敢往刀口上撞,此时的东宫,真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窘境……也就那个王贤,还能让人眼前一亮。
若是到现在还小觑王贤,就太不应该了,仅凭他九龙口换太孙,孤身入鞑营,连斗马哈木、阿鲁台两大蒙古首领,最后竟顺利带着博尔济吉特部穿越大戈壁返回大明,就知道此人绝非一般人物。
“不过他一粒老鼠屎,还不至于坏了山西的一锅汤吧!”朱高煦皱眉道。
“不得不防,”朱高燧叹气道:“我跟纪纲打过招呼,让他在此人乡试时做点手脚,就算废不了他也要缠住他,可听朱瞻基的意思,他还是顺利的考完了。”
“这小子,真跟老鼠似的,难抓的很。”朱高煦啐一口,突然笑起来道:“不过到了山西,他可碰上对手了!”
“你是说……”朱高燧也眼前一亮道:“朱济熿?”
“就是他,天下阴险狠毒之辈,无人能出其右!”朱高煦沉声道:“他又新近得偿所愿,岂能让人坏了他的好事?!”
“对,”朱高燧想一想,不禁笑了道:“王贤要查粮道受阻案,必然要对上朱济熿,我看他甭想活着走出山西了!”
“哈哈哈……”朱高煦去了一块大心病,放声大笑起来道:“我就说么,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就该我们兄弟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