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1 / 2)

谢迟到清凉殿的时候,几个孩子刚吃完晚饭,正在外头消食。谢迟在和皇帝议正事前,先把元昕的安排当个趣事跟皇帝说了。皇帝听完直笑:“这孩子真聪明。兄弟几个里,数他和元晨鬼点子多。”

谢迟也说是。今天这事让他稍微有点惊喜,他没想到元昕这么小就会做这种制衡了。

他于是把元昕叫了进来,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元昕气鼓鼓地一叉腰:“大哥说五世子欺负过父王,所以我不喜欢他!”

噗……

好吧好吧,还是小孩。

谢迟就笑着又让元昕玩去了,皇帝也又笑了好一会儿,忽而有些失神:“元晰若能长到这么大,大概也会是这个样子。”

谢迟不觉微滞,皇帝旋即摇头:“不提了。”

谢迟哑了哑,将那两本奏章呈到了皇帝手里,皇帝翻开来看,但看了半晌都没读进去。

最终他又放下了奏章:“谢迟啊。”

谢迟颔首:“儿臣在。”

“有的事,朕还得跟你说一说。”皇帝说着招手示意他坐,宫人就在御案旁添了张椅子。谢迟落了座,皇帝道:“你这几个孩子,都不错。若元昕的才学并非最好,来日的皇位可以不给他。但……”

皇帝沉了一沉:“皇位不能给元显和元晋。”

谢迟微怔,但这话也并不令他意外。皇位承继到底还是看重血脉的,皇帝过继他已是转了一道弯,他若再给元显元晋,那就把恪郡王府也扯进来了。

“牵上恪郡王府,此事便太乱了,朕不愿这样,也不愿因此再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但除此之外,你今后把这两个孩子当皇子养着,都不打紧。单是凭他们与元晰的情分,朕也不想把事情做绝。皇子该有的亲王身份你可以给他们,继了位的孩子若一直把他们当亲哥哥看,朕也高兴。”

除却皇位以外,该给的都可以给他们。

谢迟稍稍松了口气。他先前其实担心过,自己入继的事在朝中掀了这么多风浪,父皇禅位时会不会要求他把元显元晋还回恪郡王府去?

如果父皇那样要求,他除却照办别无他发,但和元显元晋的情分,大概就真的到头了。

尤其是元显,他已然有了那么多担忧,如果父母再真的“不要” 他,他一定会恨的。

眼下皇帝这么说,谢迟骤然安了心。他欠了欠身:“是,儿臣明白,父皇放心吧。”

皇帝点点头,这才真正读起了奏章。两本奏章中说起的事情,一是有几处郡县实在收不上足够的税粮了,求朝廷减税;二是北方草原上有几个部族近来不断进犯,边关将士抵抗得倒不算费力,但那几个部族似有越战越勇之势,将领请求朝廷增派人马。

“儿臣觉得,不妨把镇守罗乌、玛尔齐两国交界处的兵马调过去一些。前几年那边有战事,朝廷增派了二十万人,自上次来朝后两国就与我大齐重修旧好了,实在用不着放那么多人在那里。”

皇帝也是这么想,那里留下原有的十万人足矣。多出来的人调去北边,也省得再向民间征兵,劳民伤财。

至于赋税的事,父子二人一直议到了入夜时分。议到后头时因为意见分歧的缘故,不知不觉起了争执。

皇帝于是屏退了宫人,父子两个接着争,又过了足足两刻,宫人们才看到太子殿下终于从清凉殿里告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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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谢遇打从石氏回来后,就一直在屋里生闷气。

呵,听说石氏刚从行宫告退,太子妃就叫人赏了七世子妃和八世子妃,给谁脸色看呢?

然后有听说不止是太子妃,就连皇孙们也玩了这么一手!

他们是皇孙们的长辈,皇孙们当下又都没有爵位,不能说赏他们东西,可皇孙们可以赏平辈的堂兄弟。

于是谢遇就听说,七世子和八世子的行馆今晚都可热闹了,就连七王和八王都挺高兴,让孩子们明天一早到行宫谢恩去。

谢遇心里真是窝火!

如今的一串亲王里,二王三王四王三府都因为各种原因不行了,六王府出了个在蝗灾里瞎施粥的谢逯,九王早逝无子,十王府一直掀不起什么风浪。

坊间紧盯着的,就是他们五七八三个府。

本来他也不在意自己闷在府中,但没想到谢迟真当了太子,谢逐谢追一下就混得更好了,显得他愈发不济。

现下东宫又有意无意地给他脸色,谢遇觉得气得肺都快炸了。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到七八年前,他一定直接要了谢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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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军队在秋末时接到了朝廷的调令,便立即拔了营,奔北边去。

现下天气已然开始转冷,长途跋涉自然难过,但许多将士还是高兴的,因为他们听说北边真的有仗可打。

——怎么说呢?大概没有人真的喜欢打仗、真的喜欢送死。可在太平盛世里投军的人,大多有颗想报国、想立功的心。放在罗乌边境,是真的没事干,出去巡逻抓的匪盗都比邻国的探子多。为此,边关的百姓倒是很喜欢他们,可他们自己不甘心啊!

所以这行军的路上,总有将士在热血沸腾地引吭高歌。卓宁心里也期盼着自己能真真正正地打一场仗,不过他的期盼百转千回,显得十分沉默。

和他交好的文林就打趣他:“怎么了?是不是想着自己喜欢的姑娘,有点怕死?唉,要不你先给她去封信,让她把你写到书里,万一死了,你也算留下个名字嘛!”

“去你的!”卓宁笑着一踹。

他并不怕死,他是在专注地设想自己若立个功会如何。

那位夫人……不知道是哪个府里的人,但应该并不得宠。那若他立个战功,立个大点的战功,是不是就能求皇帝做主,让她改嫁?反正她的夫君也不喜欢她。

“唉……其实要我说,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受伤。”文林又在旁边碎嘴起来,“尤其是你这张脸,我的天,见着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的!你这要是脸上挨一刀,啧……我都替你亏。”

“……”卓宁的思绪全被他打断了,瞪了他片刻,抡起刀鞘就要砸他。

文林一溜烟跑了,行军的队伍中人又多,很快就已看不出谁是谁。卓宁静了须臾,兀自一喟,从怀里摸了个瓷瓶出来。

这个瓷瓶,是那位夫人最初给他买的药的瓶子。那时他刚挨了老鸨的打,满后背都是伤,多亏了她给他买的药。

现在,药早已用完了,伤也已寻不到痕迹,但这个瓶子他一直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