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戎武把她领来时,饿得面黄饥瘦的,见人都不敢说话,其实我没给过她什么,就是领着她在食堂饱饱吃了一顿,她一直把我当亲哥……开除后我打地下拳赛,不止一次被人打到吐血骨折,他们兄妹俩给我端茶煎药的,一直就把我当家人……可惜啊,我却毁了她后来的生活,给她钱,给她什么都买,然后把她变得越来越像个小太妹了……呵呵,其实她是最无辜的,这一年多,你们没少查她吧?”聂奇峰说着,喜悦的表情,慢慢地悲戚。
“还好,她挺过来了。”申令辰给了个无力的解释。
“是啊,看到她这样,我也高兴……能求你一件事吗?”聂奇峰道,乞怜似地看着申令辰。
申令辰心下恻然,直道着:“您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称谓换成“您”了。
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外,聂奇峰挣扎着起身,狱警吓了一跳,吼着让他坐好,上面的武警吃了一惊,喝着让他坐正,却不料聂奇峰不管不顾,强行起身,拽得戒具哗哗直响,然后他拖着残腿,咚声跪在床上,向申令辰一行几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狱警一下子懵了。
申令辰也懵了,急切说着:“快起来,有什么你说。”
“我不给你们添麻烦,我不上诉……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快点死,别让缨子再在外面揪心了……我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安生,她会拼命去找人替我上诉……我不是求你们可怜我,你们可怜可怜那孩子吧……她父亲是死刑犯,她从小就被继父虐待,戎武是没办法才把她领走的……戎武死有余辜,我死不足惜,可别让她背上我们的罪孽啊……求求你们了,我不上诉,我认罪……别让孩子再受折磨了,她挣不了多少钱,还得省出来给我送东西……求求你们了。”
聂奇峰倾诉着,咬牙切齿,却悲到涕泪,痛到恸哭,再也无法自制,再也没有那位巨奸大恶的悍勇!
但在一众警察的心里,却肃然起敬。
他咚咚再磕几个响头求着:“我知道你想保木林深……我没能力报复了,可也别让他再祸害了缨子……求求你们,让缨子走得远远的,别再呆在这儿……好吗?”
说着,已经是涕泪长流了,狱警扶起了他,把他搀着坐好,第一次轻声安慰道:“你放心,一定想办法办到。”
“谢谢……谢谢……对不起,我失态了……”聂奇峰抹着泪,频频向众警点头。这时候林其钊注意到,顶上的武警收回了枪,还是个半大娃娃,却也有些失态了,就着袖子抹了抹眼睛,他蓦地才感觉到,自己也失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里沁出一点泪滴。
“我知道了,交给我你安心走吧!”
申令辰却如铁石心肠一样,说了句,转身先行退出了。
在铁门啷声关闭时,林其钊才发现,师傅申令辰躲在一隅,两手捂着脸,清晰地,不可抑制地,抽泣了一声……
……
进去时是薄暮冥冥,出来已经是星河朗朗,来此那股子厌恶,在随着悲愤倾泻之后,林其钊莫名地觉得很通泰。
和狱政、检察作别,他上车,给师傅开门,坐车上的申令辰讪笑了笑,他可不敢认这个弟子,可这个弟子把他当师傅伺候的一点都不含糊。
“师傅,我怎么觉得,他不像反社会性格的人。”林其钊驾车走时,突来一句。
“呵呵,西方人权,还一直认为死刑是反人性人权的呢。”申令辰道。
“什么意思?其中有必然联系吗?”林其钊问。
“不同情况,区别对待嘛,不能因为几滴鳄鱼的眼泪,就忽视它吃人的危险。”申令辰道。
所以,给予这样的人同情是不值得的,林其钊却是反问着:“但他也博得你的同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