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程梓川表情很自在,有种随遇而安的沉静与洒脱,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别说她不好啊,她会生气,我也会生气的。”

阎君也笑了起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相信很多人都希望你对她的感情能早些消耗殆尽。”

如果这么简单,圣尊就不会陨落了。

程梓川不再说什么,道一句告辞,便也往三生台去了。

阎君在原地站了一会,走回桌案边,翻开生死簿,上面还留存着四个字-——“命格错位”。

他先前告知程梓川的就是这件事,有个人的命格发生了偏移,与出生时已大为不同,而且竟逐渐向程梓川靠拢与重合,那个人就是程曜。若不能板正,长此以往,程曜甚至有机会取代程梓川的命格。

阎君刚发现时,惊愕至极。程梓川的转世经由他手,是以他是除了神木扶桑外第二个知晓程梓川真实身份的,他难以想象会有人能取代程梓川的命格。

直到用生死簿查探后,他连蒙带猜,得出一个结论:程曜非程曜,乃神君战煌寄体。他才明白这事情大了。

阎君得知此事,几乎坐立难安,便趁此机会将程梓川的魂魄招了下来,为的就是提醒他,若是可以,夺回失去的一魂才是重中之重。

可程梓川也有不得不留着程曜的理由,阎君无法,正劝他时,楼月潼便来了,这事也就不好再谈了。

提醒之意达到了,阎君心中稍安,却还是忍不住叹气:“要变天啊这是……”

忽然,他想起什么,抬头望去,伸指一弹,一道光束往三生台而去——

三生台上三生镜,三生镜里看前尘。

并蒂莲开,若有情人吞下莲心,便可结永世情缘,对有情人来说可谓梦寐以求之物,然而莲心一旦被取下,并蒂莲就会枯萎闭合,等待着下一次花开。千年万年,谁也不知它什么时候什么条件才能再次开花。

楼月潼站在三生台前有一段时候了,雾气氤氲,令她的身影模糊其中,艳极的眉目也淡了些,她看着那株并蒂莲,晶莹欲滴的花瓣,透着柔和的光晕,显得圣洁又美好,就宛如一对交颈而生的情人,相依相伴,不可分离。

她偏了偏头,跳了上去,伸手便去摘那莲心。

“在做什么?”程梓川的声音恰好想起,另正在做坏事的小魔女惊了惊,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说:“既然来了,当然得带点什么回去,你看到了还问?”

程梓川闻言垂了垂眼眸,再抬起时不露声色的笑道:“你摘了莲心,阎君怕是会找你拼命。”

并蒂莲多珍贵难得啊,几乎可成鬼界一大特色,放着也是最好看的,阎君平日把它当宝似得供着,谁来求取都不肯给的。

“拼就拼,怕他啊?”楼月潼轻轻哼了声,到底是没去摘。

程梓川走过去,柔声道:“难得这么听话啊。”

楼月潼眯了眯眼,拽着他的衣襟将他拉了上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摸着他的脸说:“程梓川,如果我对你毫不留情,你也不要对我再留情。”

程梓川愣住,听她沉闷的语气,竟没由来的心中一滞,慢慢道:“怎么,你终于发现了自己很坏吗?”

“我一直很坏,可我知道,你就是爱这样的我。”她弯着眼眸,声音低哑,显得缱绻又惑人。

程梓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揽住她,俯身吻了下去。

☆、第53章 思凡(上)

黑白衣带缠绕交叠,两个人在三生台上拥抱亲吻,温柔缠绵之下,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切决绝。

阎君那遥遥一指的术法,使得三生台骤然亮了起来。

楼月潼睁大双眼,并蒂莲旋转盛放,莲心如玉,美得让人心醉,几片花瓣掉落,飘飘扬扬钻进了三生镜里,镜面如湖水荡漾,泛起层层涟漪,竟一下子将两人吸了进去。

“你说不能感同身受,便让你回归三生三世纠缠的最初,”阎君喃喃道:“好好看一看……她是如何算计你的吧。”

那是上古破灭,六界初始的年代,天道运转,圣尊抱秩序碑而生,三千天不吃不喝不眠,一颗道心清净无为,无欲无念,最是纯粹空玄。

九九之劫,灾难苦厄,尚不能动荡分毫。

最后一劫是情劫,而圣尊道心清静通明,这本是最好过的一关。

程梓川睁开眼就听到一片车马喧嚣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凌驾于此方世界之上,又清晰的附在一个男孩的身上,喜同乐,悲同哀。

人间,乱世。

男孩是王侯宠妃之子,权势滔天,富贵荣华,三千宠爱,要什么有什么,世间种种诱惑都放在了他眼皮子底下,他却不为所动。有和尚道士断言他天生道骨,是修仙的料子,都被王侯痛斥赶了出去。

宠妃不安,怕留他不住,悄悄给他起了个小名叫“思凡”,整日整日的叫他,可思凡越大,越是沉迷道法经书,走出来一身的仙气,任谁见了也不像王孙公子,正应了和尚道士的那句“天生道骨。”

变故发生在他十五岁那年,王侯逝世,王后扶子登位,宠妃被冠上罪名,三尺白绫便去了,思凡被幽禁宫中,无人来见,王后是要活活饿死他。

王后幼女小名梧桐,天真烂漫,才七岁的年纪,正巧玩耍经过此处,隔着藤蔓看见了倒在墙下的少年,大为不忍,寻了膳食喂他,将他救了回来,此后日日瞒着仆从赶来,风雨无阻。

这对关系疏远的兄妹感情奇异的亲密了起来。

梧桐天真却聪慧,得知思凡的心事,便偷偷遣人将宠妃尸骨换出,好好安葬了。

救命葬母,她对思凡之恩已如同再造。

无论是哪一种感情,过头了便是说不清了。

后来王后不堪流言蜚语,又见思凡时隔一月还活着,顿时又惊又惧,决定将他流放。

临走前,梧桐亲手喂了他最后一顿饭,小姑娘认认真真的说:“你不要怪我母后好不好?我会很想很想你的,哥哥。”

她平日总不讲礼数故作老成的叫他小名思凡,还是头一回叫了他哥哥。而且是带点亲昵的“哥哥”,而非“兄长”。

离开王都十年,除去王侯宠妃的声音,这一声“哥哥”也始终在思凡心上环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