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纽世界·世界(17)(2 / 2)

尚且年幼的千家二小姐软着声音使出浑身解数撒娇,在母妃保养得白嫩光滑的脸上亲了又亲才换来了去一观花灯的机会。

正是初春,夜风夹带着清浅的寒意。老王妃亲自挑了根近乎雪色的暗纹发带给她束好了发,披上了一件专门给禁不得风的她做的小披风,这小披风领口镶了一圈雪狐毛,硬是把她衬得看上去跟个雪团似的。

她自己也是着了一身家常襦裙披了件石青灰鼠对襟披风,虽是没有平日里那般华丽正统,也是雍容又华贵。

谁知刚要迈出王爷府,小郡主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一通出行,吵着闹着要跟着去,被吵得无法的王妃只得留下来陪着哄着,安排自个儿机灵的贴身侍女一同前去便罢了。

这次夜晚出游差了好几个侍卫跟在后头,名叫舒雪的侍女也在一旁伺候着,明面上一个侍卫上前开路,留着舒雪和千瑟汐并排,一个在后面垫后。

转过朱雀街的拐角,就到了南市,南市正中便是郦河,今儿个放花灯是毋庸置疑的重点,卖花灯的铺子一个接一个确实没什么稀奇,只不过这连续三家都摆卖着面具就有些新意了。

这雲城的花灯节有个习俗,传闻那晃荡人间的小鬼在节上专拐幼童,于是给幼童戴上了面具让小鬼辨别不出来是人间的孩子。

第一次被领出来体会风情的千瑟汐来了些兴致,拉着舒雪就钻进了面具摊子前,舒雪看了半晌指了指挂在绳上的兔子面具。

老板一看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右颊一个小梨涡盛满了醉人的光,乐呵呵地把面具取下来给他戴上,还送了个系在腰间的瓷兔子小玩具,后面跟着的侍卫大方地给了一锭银子便接着往下走。

这面具素净得紧,纯白色的底,只用朱红描了眼眶和耳朵,还有几条红色的花纹画出胡须,整张面具非红即白,倒是有种奇异的漂亮。

另一边从小就被放养皮实得很的夏魏君也还没那个挺拔如松的样,叫上个灵光的小侍卫就溜出了将军府,拎了盏琉璃灯也是赶着去凑花灯节的热闹。

两人还在你一句我一搭得聊着校场新教的把式,结果话还没个撂头,本就已经是人声鼎沸的地方更是喧闹得炸了起来。

约莫是放灯的时候了,人们突然都开始往郦河边靠拢聚集。

猛一下子就把两人冲散了开来,夏魏君也不慌,脚步稳稳地错开人群,等定住的时候竟是阴差阳错地到了郦河边。

一时间郦河旁全是弯腰放花灯的人,各式各样的花灯带着摇晃的烛火漂浮在水面上,几乎把他看呆了去。

刚侧了侧身准备离河边远一点,就被人群推搡了一下,顿觉不好——好像撞着个孩子。

他连忙伸手去抓。

就在这前一刻,千瑟汐乖乖巧巧地站在郦河边上一步也不动步子,身边的人都被人潮冲散,她也不敢乱跑。

被一盏带字的花灯所吸引,她忍不住前倾着身子去看,软糯的声音含在嘴里小声地念道,“始信人间别离苦,毕竟相思,不似……”

刚念完似字,音的尾巴还留在齿缝,便被撞得往前一倒,她的心里咯噔一下,闭着眼睛希望郦河水别太难喝。

然而下一刻,就被攥着领子往后一提,拽她的人反应极快,力气也大,直接把她拽倒在他怀里。

夏魏君把人拽进了怀里才心安了一些,他也没大到哪去,也还是个少年郎的样子,得亏从小就在军营摸爬滚打,身量比同龄孩子高上一些,力气也不差,再加上小女孩又轻,这才避免了一祸。

千瑟汐后知后觉地品尝完不用喝郦河水的喜悦才转过身去抬起头。

面上系着的面具带子没能经住一通折腾,松了缓缓拉着面具一同从脸上滑落下来。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悠悠的三个字,“……相逢好。”没心没肺地有始有终。

夏魏君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愣了,这使得他目不转睛地目睹了那素白底子朱红纹的面具滑落开来露出小孩子莹白的皮肤,秀致的眉眼,一双黑瞳摇晃着灯火亮得惊人。

而她的背后,整条十里郦河聚集了全部的花灯,整条河上漆黑的河水映着莹莹烛火,像是漆黑的夜空中洒满了金色的光芒,点点碎金蜿蜒流淌。

恍然如梦一般的漂亮,夏魏君的心神狠狠恍惚了一下,几乎是跌进了如同河水一般浸亮的黑瞳。

千瑟汐眼前的小少年眉眼清隽还带着些许英气,就是眼神呆得厉害,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就低头去找面具,然而那面具已经是在河水上飘摇远走了。

“面具被碰到河里去了。”她的面颊有些鼓胀,极是可爱的样子。

被软糯的童声拉回了思绪,夏魏君没忍住上手捏了捏鼓起来的脸,手感果然是极佳。

突然被陌生人这么轻薄了一下,千瑟汐不由得退后一步有些戒备。

夏魏君见她穿着就是大富人家出来的宝贝,身边却没人,把灯塞进她手里当作是赔礼,郑重其事地说,“我带你去找人吧,这夜市上乱的很,你长得漂亮小心拐子。”

浑然忘记自个儿也不过是个小少年的模样。

看着对方认真的眉眼,千瑟汐倒是放心了下来,右手执着收到的赔礼,左手顺从地被牵起,握得很紧。

没一会儿两个孩子就熟稔了起来,离开河边逆着人流又走到铺子边上的树旁,两边都在等着人来接。

莫名早就在情爱方面开了窍的夏魏君把人拉在树下扯下腰间挂着的玉佩,丝毫没有一丝心疼之意地就这么把祖传玉佩给送了出去。

美名其曰定情信物。

还没能领悟风月的千瑟汐其实对于少年所说的嫁予他为妻一头雾水,但是她已经给了身旁牵着自己的小哥哥信任与欢喜。

出来嫌累赘没挂什么名贵的配饰,便把刚刚得的那只瓷兔子拿了出来。

一只烧制不甚精致的瓷兔子换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怎么看都亏得慌,然而偏偏夏魏君一副占了大便宜地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却是夏魏君先被出来寻人的将军府下人一步三回头的接走了,还好舒雪也寻了过来。

自家小主子走丢了一会儿,手上就多了块成色名贵的玉佩,舒雪跳动得飞快的心还没能平复就又提了起来,一看上面雕镂了个夏字才放下心去。

回家去一看,偷溜出去不说,还把玉佩给弄丢了的兔崽子胆子真是大,被夏将军就是一顿抽。

硬气得紧的夏魏君已经是有了些少年将军的风范,梗着脖子,牙咬得死死的就是不说。

结果第二日,千王府就差着舒雪来还了玉佩,简直是把他一颗刚萌发的心给揉碎了,但同时又得知了心上人正是那千家的二小姐,不可不谓是福祸相依。

硬要算下来他还平白赚了只莹白的瓷兔子,倒还算是划算。

自打那天见过了千瑟汐,这心就没能再收回来,隔三差五地练完功总是去王府边上转悠。

不过这二小姐身子骨偏弱,养在府中不甚走动,却是无缘再碰上一面。

而且那边疆战事越发吃紧,落在夏家头上的担子那是越发沉重,风月暂且放到一边,他练功越发刻苦了起来。

就这样,千瑟汐也渐渐忘了这么一通相逢,自顾自地以为单相思着他。

只是那瓷白的兔子因为常被抚摸而盈润得很,显露出些许相思痕迹罢了。

等到终于是暂平了战乱,已然是有十年之久了,再不拼一把怕是得见着她嫁给他人了,于是把全部筹码都押了上去。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攥手里了再慢慢磋磨,他早就已经是备好了百般手段让她交出真心。

两个人都没能想到弯弯绕绕绕了半天,结果说透了两人居然是两情相悦,不得不叹一声苍天有眼,有情人终成眷属。

知晓了来龙去脉的千瑟汐眼睛睁得很大,满心只剩下一句,“你居然这么早就……”

伏在上方的夏魏君轻咬了下她的鼻尖,“没错,那么早就认定了你一生,所以夫人要补偿我饱受相思之苦,千疮百孔的心。”

满心都是欢喜的千瑟汐只能环住了眼前人的脖颈。

芙蓉帐暖,花好月圆。

挂在床头的一只瓷兔子温润地隐隐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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