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近
昨晚的放肆使她起晚了,睁眼时明白已匆匆去上课。他在床头柜上放了早餐、避孕药和一张纸条。
“对不起,昨天没带套。你别走远了,等中午我来找你。”
还画了只憨熊冲她笑。
她起身,收拾好凌乱的身体,在正午前到达他的学校,他的院系,他的专业,他的班级。
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枝道又转头,不愿眨眼地看着玻璃窗内坐在第二排的他勾画笔记,认真到把人生也写在纸上一点一点的丰富添花。
看别人的优秀自律会上瘾。这眼皮底下的对比给她又刮了次痧,刮出她的悔:
两年。
她只是把生活当成条吃屎的狗,死皮赖脸的活着。
一无是处。
下课铃响了,人流窜动。明白不紧不慢地收拾,转头不经意看到窗前的她,双眼一下微微亮了,手上忙加紧速度,还没半分钟就从教室门出来找到她的位置,拉过她的手就放在手心里。
“不是说我来找你吗?”
她笑着握紧。“我更想主动来找你。”
中了枪般,他顿了一声,拉着她往前走。“中午想吃什么?我知道一家冒菜不错,好吃不辣。”
“那是什么树?”她仰头看校园两道卵圆的树冠,细看是锯齿状的叶缘。
他微微僵滞。“…学校种的树。”
勾他的手心。“我说的种类。”
他痒得又咬她指尖,缓缓说:“樱花树。”
枝道看着满是叶的茂树,话慢悠悠说:“那你那天跟我说要不要去看樱花?”
明白偏了头,很小声。
“我又没说是真樱花…”
她又挠他手心,他又紧紧握紧。
樱花的花期为叁至四月,此时已经七月,她不知道这些所以一直挺期待。
当然不是期待看樱花。
“你想看吗?”
她摇摇头,搂住他的手臂。“明年来。明年更有意义。”
明白低头看她小小发旋。她的脸亲昵地贴在他小臂上,手心撺紧的力度不压于他。亲密的距离真实到他能感觉她的体温正在蔓延他,沿着他皮肤纹理。
真实到他恍惚。
恍惚使他一下回到了坐在她家门口的那段日子里。他吸烟,一根无缝衔接另一根,烟灰使劲掉鞋上。他分不清先杀了她还是先杀了自己哪个比较好,于是就在烟雾里不断地想。想过去,想现在,想她,再想她。第二根烟继续,然后再继续想她。直到烟断了,他也断了,他还是没有想到怎样才能拥有她。
囚不是,放也不是。
爱她。
爱得多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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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她家搬去哪里。问邻居、老师、同学,问尽所有与她有联系的人,没有人知道。电话信息一律石沉大海,她走得悄无声息,在履行她对他说过的: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那天后明白去包扎,她没有回他任何信息,也没让他看到过她。等他知道她已经搬走时,是回校那天。
公布高考成绩那天她也没来。他看到她的成绩,如她所说没有达到北一的分数线,差了56分报考了南辰大学。最后他拿着通知书在她家门口坐了一夜。
第二天明白准备戒烟。他觉得烟不是解愁的东西,反而让他上瘾。越瘾越愁。他觉得上瘾的东西有一件就够了,多了太伤神,而他已没多的命去耗费。
上大学后他开始去南辰找她,没有任何信息只好去网上发帖,亲自到校挨个挨个问有没有一个叫“枝道”的人。
南辰与北一,一南、一北,天各一方,坐火车最少也要一天半。他的钱不够坐飞机也不想花在这上,于是选了火车。工作日都有课只能周末去,连夜出发又连夜回来,有时疲惫到生理呕吐,蹲在厕所胃酸难受地吐,他也不懂这种执念怎么就源源不断地供给他,弄得他像个弱智患者。
执拗到地域辽广、天南地北也要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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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有个人叫枝道。”
叁个月来这是他听过最动人的话。
“我是枝道。你找我?”
同一天内也是他听过最好笑的话。
明白又用刀安慰自己,对着那七天拍下的视频抚慰他的低潮。精液、血液在墙上、地砖上向下向底不停地低落,落进下水道里。如同他的心。
断掉的线索现在成了勒紧他脖颈的绳子。他呼吸不过来,艰难地闭着眼撕烂所有的火车票,扔进火里。
他真想问问老天还要多远?究竟还要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