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的脸色一僵,琼叶与兰桡都捂着嘴偷笑,唐淮毅都憋不住了,为了长辈的面子在硬撑着。陆离只好装作没听到也没看到,对小石头道:“那日在客栈里,她不慎将手上的赤金龙首镯给秀儿看到了,秀儿便说你背上本来有个龙形胎记,只是你母亲临死前在胎记附近纹了云海。后来在杏林谷中,她借着给你上药的机会仔细看了胎记,才终于确认的。”
“那为何……”小石头问道。
“因为当时朕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还不能与你相认。”谢凝温柔道,“朕一直以为时机未到,江南局势复杂,恐怕与你相认后再生事端,平白牵累的。小十七,朕那日说是你的九姐,便是希望你明白,朕不是将你当做皇室血脉来珍惜,而是当做自己的亲弟弟来疼爱。”
小石头眼中一瞬间涌上了泪花,哽咽道:“九姐……”
“后来谢冼回来了,朕当然知道那是假的,只是他证据确凿,朕这边却没有他意图不轨的任何证据,是以只能委屈你,纵容谢冼。好在谢冼够蠢,不过几日便跳出来了。”
她说着便皱了眉。
小石头见状便问道:“九姐,怎么了?”
谢凝抬眼一笑,摇头道:“没怎么,小石头,朕知道你怪朕没认你,反而让谢冼你欺负你……”
“不,九姐,我方才之事一时想不开罢了,现在我都明白了!”小石头赶紧道,“您心中是时刻惦念着我的,否则的话,当日谢冼回来,您便不会叫我去大殿上看着。那日谢冼与我闹起来,您看似不偏不倚,实际上却让一个百姓同当朝王爷比试,这本就是纵容。我……是我不懂事了,我没有因为这事怪你,九姐,您都是有苦衷的,我知道我年纪小,做事冲动,若是告知了我,这场戏必定不能逼真。”
他承认得这样明白,谢凝心中反而愧疚起来了,她摸摸小石头的头发,柔声道:“你放心,到了如今,九姐自然会将你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放心吧。你今日辛苦了,是九姐叫你担心了,先睡一会儿吧。”
小石头也确实是精神不济,他武功未必最高,强斗寻星伴月,靠的是青霜剑一招制敌,再多撑几招都会败落。强撑的后果便是他的身体吃不消,受了内伤。先前还靠一口委屈硬撑着,现在想通了,便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被谢凝一哄便忘了别的事,只想着疼,闭上了眼睛。
谢凝让琼叶将安神的香点起,垂眉沉思着,脸上的慈爱之色渐渐收了起来,换成了凝重。
回到行宫,小石头还在马车上睡着,谢凝不愿惊醒他,便让小宫女在旁边守着,将毯子给他盖好,自己下了车。方才下车,青瓷便走了过来,谢凝摆了摆手,与唐淮毅、陆离一同回了寝宫,在水榭里坐下了,谢凝才道:“都办妥了?”
“回陛下,都已办妥了。”青瓷道,“按照陛下您的吩咐,您一离开属下便与翊卫将蜀州刺史与都尉给监视了,您一回来,属下便将人扣下了,现人已经在太守府的牢里,就等着人审问呢。”
谢凝点了点头,抬头看了欲言又止的青瓷一眼,忽然笑了:“怎么?有什么话想说的?难道是心疼叶睿图,觉得他一个人忙活整个案子,快被累死了,想跟朕求个情?”
青瓷雪白的俏脸登时一红,低头道:“不!陛下,属下只是……”
“噗……好了好了,朕不闹你了。”谢凝挥手道,“去小竹院传朕旨意。”
当日傍晚,三道圣旨从孤山上的行宫里传出,再次震惊了整个朝廷。
第一道,谢冼冒充皇室血脉,意图弑君犯上,已经被真正的十七王爷拿下,审理之后,与其同党凌迟处死。
第二,前任江南太守杜寒石收押满一月,惩罚已毕,念其罪无大过,即刻起官复原职,主审谢冼假冒十七皇子意图篡位一案。
第三,半月后江南道将举行恩科,选拔官员,女帝亲自主考。
等江南太守府大牢里的官员看到穿着红色官袍的杜寒石笑眯眯地走过时,被关着的官员们才猛地领悟到,原来女帝将杜寒石下狱,只是为了将他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此后无论是下令还是抓人,都与杜寒石无关。至此,江南道对女帝最忠心的官员,也是江南道官员之首,在一场风波里安然度过,开始再度为女帝效力。
而下完一切命令的女帝,此刻正在行宫临湖的水榭里,青瓷传旨去了,谢凝便垂下眼眸,似乎无限心事的样子。
陆离明知她不过是装给唐淮毅看的,也忍不住问道:“你在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