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吸一口气,真他妈爽啊。
荆念冷眼看着,她垂着脑袋站着的样子活像一只受到谴责的小鹌鹑,可搭在短裙旁边的手指已经虚空弹起了钢琴。
心情倏然变坏,他活到二十八岁,第一次有异性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他的身边。
别人他不管,可这只小夜莺不一样,他也懒得去追究这种不一样背后代表的到底是何种情绪,眼下只想折了她的翅膀,要她讨饶。
“很开心吧?”他说。
“怎么会?”许柔把颊边长发勾到耳后,摆了个哀婉的表情,语气沉痛:“全z大都在为您的离去哭泣。”除了我,嘻嘻。
他抬眼,拿了一颗盐水花生,慢条斯理地道:“你说这东西像不像你?”
她闷不吭声,杏眼划过不解。
荆念笑了一下,纤长的手指剥开外壳,里头的果实还包着红衣:“你除掉果壳后,觉得它长这样。”
随后他又把红色的那一层轻轻抹掉,捻了一颗放在眼前端详片刻,轻笑道:“没想到还披了层马甲。”
许柔僵住,半晌无名火从心底蔓延,缓缓烧到喉咙,她忍了下,没有发作。
“当然,无论它有多少伪装,最后还是要沦为盘中餐。”他可惜地叹了口气,随即干净利落地碾碎了那颗花生。
“是吗?”许柔怎么会听不懂他含沙射影的话,其实她有一百种方法来回击,但念及他最后给她补考的那一星点恩情……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故意看向墙上的钟,笑笑:“我得回去了,快到关寝时间了。”
他没看她,还坐在餐桌前,一盘花生被他剥得七七八八,在她穿好鞋的时候,他端起盘子,将剥下来的果壳全部倒到了垃圾箱里。
“今天蒋院长给我发了邮件。”
她在电梯厅回过头,不明白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抬手给她按了电梯门,眉眼淡然,瞧不出神色。
电梯厢上升的声音愈来愈近,许柔涌起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他终于给出会心一击:“他问我愿不愿意留校任教经济系的专业课程。”
许柔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说?”
电梯门开了,他摆了个请的姿势,见她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靠回墙边,挑眉道:“不走?”
她转过身,又重复了遍:“你怎么说?”
他垂着眼,睫毛压着墨瞳,瞧上去有点无辜,“我如今被董事会除名,确实很需要一份工作。”
许柔怒了:“你放屁!”
本来她不用那么激动,可生科院和经管学院就在隔壁,食堂都是通用的,碰到的几率太大了。
他眨眨眼:“不装了?”
她恨恨拿鞋在地上摩擦了几下。
“开心吗?小夜莺。”他一点点漾开唇角,笑容比三月桃花还迷人,“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这个男人,完全是生来气死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词,都让她血压飙升。
“我真的不懂。”她冷静下来,试图讲道理:“你这样阴魂不散有什么意思?”
他很明显愣了一下,表情有瞬间茫然。
随后,他好看的眉舒展开来,嗤笑:“别自作多情,不是为你。”
许柔耸耸肩:“那最好。”语罢她又按了下电梯键。
等待电梯的过程中,两人再也没开口。
直到电梯门打开,她迈步上去,挣扎了一下,又回过头来:“我们一笔勾销了好吧?”
他恍若未闻,就在边上翻着手机。
许柔压着门不让它关上,从包里翻出几张纸币,递过去:“那,这是钟点工多下来的钱。”
收下它,代表前尘往事,随风散。
他面无表情地看她,良久接过钱。
她松了一口气,笑意盈盈地道:“那就……后会有期啦,荆教授。”
电梯门的最后一丝缝隙合上,声控灯灭了。
他重新回到黑暗里,只有虚掩的房门处透出来些许灯光,在地上拉出窄窄的一道光影。
他在暗处站了许久,才尝试着挪到亮的地方。
可光晕还不够,他的大半身子仍在阴影里,脸上半明半昧,像是产生了两副表情。
左边,是光明。
右边,是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