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只响了一下,电话那边很快传来宋辞的声音,没有问候,没有疑问,他喊她:“江西。”
就好像知道她在等他,而他也在等她。
本来决定不哭的,只是听到宋辞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拼命隐忍的委屈与害怕,全数卷土重来,哽咽了喉,喊着他的名字:“宋辞。”
“怎么哭了?”
“你怎么了?别哭,告诉我。”
少年的嗓音还没有到变声期,十分清脆,分明那么稚弱,却让江西安心极了,她忍住抽泣,哽咽着说:“宋叔叔,让宋叔叔来救救我妈妈。”
宋辞突然沉默了。
电话里,江西隐约听到了争吵声,她不知所措,很慌乱:“宋辞,宋辞……”
电话里,江西一遍一遍喊宋辞的名字。
许久,他应了她一声:“我在。”
江西说:“宋辞,我害怕。”她没有再哭,只是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孤立无援,小小的她,在那个空荡冷漠的地方,一定躲在某个角落里,害怕地哭红了眼。
宋辞只是犹豫了一下:“别怕,我会让我父亲过去。”
他没有告诉江西,他的父母亲正在争吵,正在为了江西的母亲而决绝,甚至他的父亲,提出了离婚二字,父亲说,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家产,不要公司,甚至,不要他这个儿子……
在某一个时刻,宋辞也犹豫了,只是江西一哭,他便六神无主了,走到宋锡南面前,背对着他的母亲,说了一个名字。
阮清……
这个名字,是他父亲的软肋,却让他和他母亲永远屈居于下。
宋锡南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走出了宋家的大宅。
唐婉不知道宋辞说了什么,只是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她理智全无,对着门口大声地咒骂着:“宋锡南,你就这么走了,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了。”
竟不想,一语成谶,他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晚上三点的时候,宋辞的母亲接到了警局的电话,通知家属前去认尸。
“咣!”
电话砸在地上,唐婉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怔怔地呢喃:“宋锡南。你说到死也不能放手,你终于如愿了。”
宋家的宅院很大,夜深人静,只有唐婉的声音,呢喃自语,伴着声声抽泣。
宋辞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的母亲,那个永远骄傲端庄的女人,趴在地上,揪着心口的衣服,缓缓哭出了声,“宋锡南,你为什么要怎么对我,为什么折磨了我十五年。”
“你我说过的话,你从来不当真。”
“为什么这次当真了?”
“为什么再也不回来了?”她哭着,一声一声,撕心裂肺,“那是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宋辞缓缓走近,蹲在唐婉面前,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哭,只是看着他的母亲,看着这个永远都只会冷漠相对的女人哭得像个脆弱的孩子。
“宋锡南,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以离婚,我不和阮清争了,我再也不和她争了。”
“你回来好不好?”
原来,他的母亲,这样深爱他的父亲,宋辞从来不知道,她母亲隐藏在争执与冷漠的背后,是这样的情深。
“你只要阮清,不要我和宋辞了是吗?”
她声嘶力竭,趴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栗,一遍一遍喊着宋锡南的名字。
宋辞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唐婉突然抬起头,眼里,是令人绝望的无助,她紧紧拽着他的手,哭着说:“宋辞,你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再也没有父亲了……”
松手,她倒在了地上,眼角的泪没有干,只是,没了声息。
“母亲!”
这晚,月朗星疏,分明是仲夏的夜里,却有些凉意,后半夜,刮起了大风,这样反常的天气,注定是个难免眠的夜。
叶家,灯火通明。
屋子里,充斥着刺鼻的烟味,叶宗信背着身站在窗前。
男人推门匆匆进来,喊了一声先生。
叶宗信猛地转头,走到来人面前,催促声很慌张:“快说。”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医院来过电话了,说人已经……”
叶宗信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声音不自觉地急促了:“怎么样了?”
男人不语,只是摇摇头。
叶宗信狠狠往后退,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突然便苍老了神色。
“阮清,阮清……”
“你如愿了。”
他呢喃着,神色荒凉,满眼颓败的灰暗,背着灯光,脸上的轮廓一点一点松弛,然后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大笑,癫狂地大笑着:“哈哈哈,阮清,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