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国摆手,头疼地说,“去吧。”
不知是不是到岁数了,这几天经常头疼,尤其听到唐知综的声音疼得就更厉害,他叮嘱石磊,“问你幺叔有啥要干的,全给他干了,别三天两头地吆喝。”
石磊爽亮地诶了声,脚步匆匆地掉头回去了。
唐知综只让石磊提水,最好每天提桶水搁着,他们洗脸刷牙啥的省事,提水不累,就是习惯用扁担挑水的唐石磊觉得麻烦,索性把自家的木桶送个给唐知综,凑成对用扁担挑着好走路。
于是,唐知综他们懒得抓雪煮了,洗脸刷牙直接用冷水,节约柴火还方便,权二高兴得不得了,说终于能洗澡了,整个冬天,还是年前高翠华在他们家三兄弟洗过澡呢,差不多一个多月了。
他们洗冷水澡,唐知综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他肯定高翠华的钱是唐知军拿了的,两口子不上道连老人都不放过,良心被狗吃了啊。
既然这样,怪不得他锄强扶弱了啊。
待钱大他们洗完澡上床,唐知综穿上衣服准备出门,昏暗的光线中,钱大绷着脸,有点紧张,“爸爸,你要去哪儿?”
“奶奶的钱没了,爸爸过去看看,你们从里把门锁上,爸爸回来敲门会喊你们的啊。”唐知综这会正义感爆棚,不找点事做睡不着。
“爸爸,奶奶的钱找得回来吗?”
“肯定找不回来啊,爸爸怕奶奶想不开,过去陪她说会话。”要唐知军把钱吐出来除非杀了他,杀人是犯法的何必呢,俗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唐知军不拿出来他就自己动手拿呗,方法手段不重要,结果好就够了。
钱大抬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走向衣柜,弯着腰在衣柜抠了很久,抠出几张钱来,“爸爸,把这个钱给奶奶吧,喊她打口棺材备着。”
唐知综低头瞅了眼,好样的,存的钱全拿出来了,“你可真够孝顺的,买啥不好买棺材,生怕你奶气死了没地躺啊。”
钱大的脸有点苍白,“给奶奶吧。”
“你奶再缺棺材也轮不到你给钱,赶紧上床睡觉,我走了啊。”趁着天没黑尽,他裹紧身上的衣裳,急匆匆出了门。
此时的唐知军家里,唐知军和周凤刚脱衣躺下,最里侧的儿子睡着了,呼吸均匀,唐知军按耐不住喜悦,小声说,“媳妇,妈没有怀疑咱吧?”
高翠华手里的钱分家就该拿出来分了,他们也是她的儿子,要养家,生活艰难,她凭啥自己偷偷补贴老幺,唐知军不认为自己偷钱的行为错了,钱到他手里是用到正道上,拿给老幺就和打了水漂没什么区别。
“怀疑咱干啥,说了是遭贼,和咱没关系。”周凤翻了个身,替儿子掖了掖被子,“你数过有多少钱没?”
“没来得及数妈就回来了,不过握着好大坨,肯定不少。”这钱应该是打死他爸的城里人赔偿他们家的,小时候队上常有人说她妈得到笔赔偿,但家里清苦,不像有钱的样子,他就没往其他方面想,要不是他妈三天两头补贴老幺他仍不会起疑呢,“媳妇,要不要现在拿出来数数,我点煤油灯去。”
他的声音透着兴奋,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芒。
“再等会,妈刚吃了点东西躺下,估计没睡着,钱你藏哪儿了?”这会四下无人周凤才敢问这话,白天院坝里人多,她怕有人听墙角,硬是没敢问。
“灶眼的柴灰里埋着的,本来想藏咱屋里的,怕大哥怀疑咱要搜咱的屋子,我就藏到灶房去了。”生平第一次偷钱,刚开始没啥,把钱藏好后整颗心扑通扑通狂跳,手心全是汗,好在有惊无险,没人怀疑到他头上。
“你去外边听听看妈睡了没,睡了就去灶房把钱拿进来。”周凤的话刚说完,高翠华骂人的声音就来了。
“哪个龟儿子偷老娘的钱哦,老娘咒你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啊,那是老娘的棺材本啊,咋这么狠的心一分钱都不给老娘留啊。”
“老娘诅咒你一辈子……”
唐知军听得冒冷汗,“媳妇,要不要我睡中间挨着儿子睡?”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说不紧张是假的。
“不中用的,她就骂骂而已你怕啥啊,先眯会,等外头的声音没了再出去。”周凤声音冷静得可怕,唐知军听话地说了声,“好。”
唐知军没想睡觉,不知是不是白天太紧张了,被窝暖和令他瞌睡不已,在高翠华的谩骂中,他莫名其妙地睡了过去,半夜是被周凤踢醒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他双眼惺忪,“媳妇?”
“点煤油灯去把钱拿进来。”
唐知军愣了愣,瞬间清醒过来,外边的骂声已经没了,安安静静的,偶尔传来阵寒风呼啸的声音,他端着煤油灯,轻手轻脚走了出去,灶房的门大敞着,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待走进灶房,看柴灰被搅得到处都是,心立刻提了起来,顾不得拿手挡风,搁下煤油灯就扑过去,跪在地上,双手在柴灰里扒着。
煤油灯被风吹灭了,周围恢复了黑暗。
“啊啊啊啊,有贼啊,抓贼啊!”
万籁俱寂的半夜,唐知军声嘶力竭的哭喊传遍了整个村庄。
很快,有人家亮起了煤油灯,被惊醒的孩子哇哇大哭,大人们低声哄了会,不禁感慨叹气:一天连进两次贼,也是倒霉透顶了。
而轻轻松松发了笔横财的唐知综这晚睡得不要太美妙,直到中午他都舍不得起床,钱大他们在灶房煮饭,期间夹杂着唐石磊的声音。
“钱大,我走了啊,水用完了喊我就是啊。”
“好,石磊哥哥慢走。”
院子恢复了安静,唐知综伸了伸懒腰,慢吞吞的掀开被子,衣服鞋子沾了很多灰,他换了套新的,精神抖擞地走了出去。
钱大煮的面条,撒了点盐和酱油,闻着很香,唐知综刚拧毛巾洗脸,神态萎靡不振的高翠华就来了,“老幺。”
她声音沙哑,满脸绝望,“老幺,妈没用啊,钱全被偷了,你以后咋办啊。”
唐知综眨了眨眼,低头刷牙,不说话。
高翠华眼眶通红,坐在院坝沿的石头上哭了起来,“老幺啊,妈这辈子是帮不了你啥了,妈没用啊。”自己这个幺儿从小被自己惯坏了,自己手里有钱,平时能补贴他维持他的日常开销,眼下没了钱,她倒没啥,老幺该怎么办。
闪着腰那天就该把钱全给老幺的啊,是她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才惹出后来的这些事的啊,她悔啊。
唐知综几下刷了牙,拎着搪瓷缸走到高翠华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老娘,哭啥呢,进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高翠华坐着没动,沧桑的脸好像又老了几岁,唐知综弯腰扶起她,“老娘,别哭了,哭得都不好看了,过几天石磊结婚等着你撑场子呢。”
他扶着高翠华进屋,大大方方把高翠华裹钱的碎花布掏了出来,泪流不止的高翠华眼泪就这么悬在了眼角,“老幺?”
第21章 藏钱
“是不是特兴奋,兴奋得怀疑自己眼花?”唐知综粗着嗓门,见高翠华惊得目瞪口呆,他使劲拍了拍布上的灰,空沉闷重的声音啪啪刺激着高翠华的感官,她擦擦眼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不是被贼偷了吗?”
对啊,又被他黑吃黑偷回来了,就唐知军那点花花肠子,骗骗老实人还成,骗他就差远了,自己看过的电影比他吃过的盐都多,唐知军想坑自己,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