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这种东西,各有各的性情,还真就有些不怕死的乡兵,在听到了保长的话之后,当即便有一个瘦小的汉子拍着胸脯站了出来,大声叫道:“张保长,我等愿意跟着你出去拼了!俺大小就没吃过几顿饱饭,要不是你们刑天军的好人来的话,俺们这些人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呢!当人不能忘本,眼下你们刑天军的兄弟有难了,咱们不能坐视不管!看着他们死在咱们眼前!更何况了!要是你们刑天军被官军剿了的话,俺们这些人也逃不了一死,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要是能把外面的刑天军的好汉爷们给救入咱们刘家堡的话,料想官军也拿咱们没有办法!保长要是出去的话,算俺一个好了!”
这个瘦小汉子的话,立即引起了一些乡兵的共鸣,他这话说的很有分量,仔细想想也是,要是刑天军被灭了的话,官军也绝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庄堡以及这里的村民们,与其看着官军灭了外面的这支刑天军的兵将,倒还不如拼一把,出去把这帮刑天军的队伍给救入庄子,到时候有刑天军的兵将在这里帮着守御庄子,他们还更有保障一些。
于是不多时便有三四十个乡兵站了出来,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却一个个都报了死志,倒是也不容小觑,于是这个张保长便带着这些人走下了庄墙,站到了庄子门口,而其余的那些乡兵,则都有些惭愧的站在庄墙上望着这一行人,纷纷给他们道别,祝他们好运。
张保长挥了挥他的独臂,对庄墙上剩下的那些乡兵们叫道:“尔等留下也好,不能让官军钻了咱们的空子,等一下老子要是出去,没有能回来的话,你们便给老子把庄门堵死,哪怕是拼到最后一个人,也要给老子挡住这些匪兵,要记住,这庄子里面还有你们的妻儿老小,你们要是挡不住他们的话,你们的老婆孩子便会跟着遭殃!
好了!别他娘的跟送丧似的,老子们出去不见得就会死在外面!弟兄们抄家伙了!按照老子教给你们的办法,结长枪阵,看见匪兵就给老子照死里捅,千万别乱,一乱咱们就全完了!”
庄墙上下的乡兵们都大声的应命,跟着这个张保长的乡兵们也都纷纷大吼了一声,攥紧了手中的长枪,张保长这个时候,单手抽出了一把腰刀,大声喝道:“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庄外响起了一片爆豆般的鸟铳声和铺天盖地般的喊杀之声,张保长站在庄门的门洞内,看不到外面,不由得骂道:“娘的,外面开打了!快开门!”
这伙官兵骑兵们一个个催动坐下的战马,怪叫着朝着刑天军的小方阵杀奔了过去,双方的距离在他们高速的冲锋下,迅速的被拉近,逐渐都可以看清对方的面孔了。
赵二驴站在方阵之中,直到这个时候,才厉声吼道:“长枪放下!火铳手给老子开火!”
正面面对官军骑兵的这些长枪手们,随即呼啦一声,便成排的将手中长枪放平了下来,第一排的长枪手直接蹲下,双手抓住长枪的枪杆,身体后压,将长枪的另一端用力的杵在了地面上,紧紧的撑在地面上,依托地面形成了一排枪林,直指向了前方半人多高的空中,而第二排长枪手则将长枪放平,指向了一人多高的位置,形成了第二道枪林。
方阵两翼的火铳手闻令之后,第一排火铳手当即便放下了肩膀上扛着的鸟铳,指向了朝着他们杀来的这支官军骑兵,一起扳下了卡着火绳的龙头。
只见刑天军两翼同时喷出了一溜的硝烟,当即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兵便人仰马翻翻倒在了两军阵前,后面紧跟着的几个骑兵躲闪不及,而且他们骑术有限,当即被这些摔倒的战马绊倒,滚了一地,惊得更后面的一些骑兵,赶紧拨转马头朝着两边散开,本来一个工整的冲锋队形,一下便被打乱。
眼看着刑天军的方阵形成了一道密集如林的长枪阵,官军骑兵们不傻,自然不会舍命去冲击刑天军的长枪阵,于是便只得纷纷拨马,朝着两翼散开,哪怕他们这些骑兵们不怕死,可是他们坐下的战马也不会傻乎乎的朝着长枪上撞,当即这伙骑兵的冲击便冰消瓦解,散到了刑天军这个小小的方阵的两边,惊得马上的那些骑兵们,一个个面色如土,奋力的控制着坐骑,想要收拢他们的队形。
可是他们的噩梦这会儿才刚刚开始,虽然他们避过了刑天军方阵的正面,却没有料到刑天军方阵的侧面同样还是死地,在任何一个方向上,刑天军的方阵都有两个角上的火铳手可以对着他们射击。
于是四个角的火铳手一看到官军骑兵围着他们散开,便纷纷抬起鸟铳,朝着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的官兵们射去。
虽然这样的射击精度不可能很高,但是马匹的目标却比起人的目标大的多,当即百多名火铳手便都开了火,一下便将这伙官军骑兵打翻了二三十个,惊得剩下的骑兵们赶紧拨马,朝着更远的方向逃去,再也不敢靠近刑天军的这个小方阵了。
赵二驴环视了周边一圈之后,当即便呲牙笑了起来,大声叫好道:“好样的火铳手弟兄们,打的漂亮!哈哈!就这么打,这些匪兵们要是敢来的话,就这么给老子打,杀光他们!
都他妈的别愣着了!赶紧朝前行进,保持队型!赶紧进庄呀!都傻了吗?快走!鼓手,把你的腰鼓给老子敲起来!”
这个时候,刑天军部众们才意识到,官军骑兵这么一冲,便让开了挡着的通往刘家堡的道路,于是鼓手立即咚咚的敲起了行军鼓。
于是这些部众们立即撤手收枪,随着行军鼓的鼓点,整体朝着前面行去,刑天军的方阵优势在这个时候便体现了出来,和一般的阵型不同的是,刑天军结阵之后,并未失去机动能力,而是可以保持着阵型,在行军鼓的指挥下,整体朝前移动。
当然这样也需要平日进行更多的训练,一般的军队如果想要达到这样的程度,在没有经过长时间有效的训练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保持这样阵型的移动的,否则的话,一动就乱套了。
那些官军骑兵们惊魂未定的在远处重新集结起来,他们刚才一个冲锋,不但没有能打乱这支刑天军的队形,反倒是被刑天军凶猛的火力打得是人仰马翻,一下折损了二三十个兄弟,这让他们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本来骑兵对步兵,他们应该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可是没成想他们却吃了大亏,却连一个敌军也没有放倒。
于是他们带队的那个千总,再也不敢小看这伙贼军了,赶紧招呼手下汇集起来,再一次想要从刑天军队阵旁边绕过,去阻住刑天军接近前面的那个刘家堡。
而这个时候,正在率部赶过来的马连成也被吓了一跳,本来他还以为自己派出的骑兵截住这伙贼兵之后,一个冲锋便能将这伙贼军给冲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他可以立即撒开兵马,对这些溃散的贼兵们进行围剿,务求一个也不放走他们,但是没成想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如此骨感,他的如意算盘却生生被当场撕碎,骑兵根本没有能冲散这伙贼兵,却被贼兵打了个人仰马翻折损了不少人马。
而且让他吃惊的是,这伙贼军在结成了一个奇怪的方阵之后,居然还能保持着队形不变,继续朝着前方庄子行去,这便更让他感到吃惊了。
于是他赶紧下令加快速度,将这伙贼军堵在庄外,剩下的两千多官军立即便加快了步伐,朝着前面的贼军队伍追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章 赵二驴的昏招
张保长一声呐喊之下,用独臂挥舞着腰刀冲出了庄门,可是却正好看到外面的这伙刑天军的部众们打散了官军骑兵的冲锋,再一次启动脚步,朝着庄子行来,于是立即站住,惊喜的叫道:“刑天军威武!”
而跟着他冲出庄子的那三十多个乡兵,也都纷纷收住了脚步,狂喜之下,跟着张保长大呼道:“刑天军威武……”
在行军鼓的急促的鼓点声中,这三百多刑天军部众,整齐的迈动着他们的双腿,在保持着队形不乱的情况下,大踏步的朝着刘家堡推进,吃了一次亏的官军骑兵,绕着他们的方阵,又做了两次努力,试图阻住他们继续靠近刘家堡,可是面对着如同一只刺猬一般的这股刑天军的兵马,他们却干着急却无从下口,只要他们一靠近刑天军的队阵,四个角上的火铳手便会立即朝着他们集体开火,两次试探之下,他们除了又丢下了十几具尸体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而且看到庄子里面有人冲出来接应,他们也不敢再张狂的直接堵在刑天军部众和刘家堡之间,生怕刘家堡之中也跟这伙刑天军一样,有不少的鸟铳,那样的话,他们夹在中间,不是自寻倒霉吗?
所以这队官军的骑兵在吃了两次亏之后,便不敢再轻易的靠近刑天军的队阵,只能远远的在刑天军方阵外侧叫嚣漫骂,眼睁睁的看着这伙贼人们快速的朝着刘家堡行进,却没有一点办法。
而马连成在后面率部猛追,心里面却在大骂这个带队的千总是个蠢蛋,二百骑兵居然拦不住三百多贼兵,更被贼兵们打得不敢近前,于是他派人骑马向那伙骑兵传令,令他们不惜代价也要将这伙贼人拦下,务必不能让这伙贼人逃入到庄子之中。
骑兵千总听罢之后,暗自大骂马连成不顾他们生死,明明看到贼军火器犀利,却还要他们去送死,可是既然马连成已经下令,他也只有遵令的分,于是只好再一次集结了手下兵卒,绕至了刑天军队阵右翼,大叫了一声之后,便拍马朝着刑天军的队阵冲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他们也学聪明了一些,不去直接冲击队阵的中央位置,而是选择了队阵的一个角,打算即便是付出一些代价,也务求将这个角上的贼兵火铳手给冲散,只要冲散他们一角,那么他们便有机会从这里突破,将整个刑天军的队形搅乱,这样的方阵,最怕的就是混乱,只要一乱起来,便好对付多了。
剩下的这一百多官军骑兵之中倒是也有几十个有经验的老卒,眼看着这是个立功的机会,而且他们骑兵对付一支跟他们兵力差不多的步军,这要是还打不过对方的话,实在是没有面子,在听罢了他们的头儿的号令之后,这几十个老卒领头嗷嗷怪叫着,开始挥舞着各自的刀枪,把牙一咬下了狠心开始跟着那个骑兵千总加快了马速,将身体尽可能的压低贴近马脖子处,降低他们身体的被弹面,如此一来,确实给刑天军火铳手瞄准他们造成了一些难度。
一看到官军骑兵再一次开始对他们冲来,赵二驴只得下令暂时停止行进,令方阵停下来应战。
两角的火铳手虽说刚才一直处于行军状态,但是手头却并没有闲住,而是在行军之中,还在进行装填,此时也已经做好了发射的准备,成排的鸟铳放了下来。
对于一群趴在马背上的官军,火铳手也不去瞄准马背上的这些官兵,而是不约而同的将铳口对准了这些战马。
毕竟刑天军的鸟铳口径很大,超出了普通鸟铳口径几毫米之多,而弹丸重量也增加的很多,近距离之下,完全可以打死一匹马,待到官军骑兵冲近之后,两个角上的火铳手立即便劈劈啪啪的开始发射了起来,只见冲在前面的战马一起悲嘶了起来,马脖子和马前胸上纷纷暴起了一团团的血雾,一匹接着一匹的翻倒在了地上,顿时将官军骑兵的队形再一次打乱,逼得后面的骑兵不得不圈马躲开前面翻倒的战马。
而这一次这个骑兵千总也下了狠心,继续督促手下兵卒冲击刑天军的阵型,一直冲近到刑天军队阵的二十余步左右,死命的想要冲散刑天军队阵的一角。
赵二驴看罢之后,也大吃了一惊,立即下令让这个角上的火铳手撤入方阵之中,同时令长枪手将缺口封上。
说时迟那时快,虽说赵二驴下令之后,队形开始转换,但是却还是没有赶上官兵骑兵的速度,顿时几匹马便撞入到了方阵的一角,只听得一片惨叫和怒骂之声在刑天军阵中响起,队阵一角的十几个火铳手当即便被战马撞翻在地,有的人甚至直接便被撞飞了出去,瞬间便听到了不少人的身体发出了骨折的声音,而刑天军的队形到这个时候,终于开始出现了波浪一般的混乱。
“稳住!他娘的不许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给老子挡住他们!”赵二驴见势不好,立即嘶声大吼了起来,弹压着队阵之中的兵卒们稳住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