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目光幽邃,身子靠着御案,手漫不经心地搭在上头,一字一句地道:“朕若是将计就计,驳了这封圣旨,再裁处顺天府尹,到时群情激奋,你能为朕分忧吗?”
徐谦意识到嘉靖要动手了,而且这一次是打算大干一场,分忧二字带着某种暗示,嘉靖是绝顶聪明的人,而徐谦恰恰也不太笨,他立即意识到,一个极大的机遇摆在了他的面前,徐谦毫不犹豫地道:“学生无以为报,唯有粉身碎骨而已。”
这简直就是屁话,说了等于没说。
可是嘉靖却似乎体会到了徐谦的意思,他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脸色越来越红润,整个人如吃了春药一样,抚着御案的手猛地提起,又狠狠拍下,道:“朕受命于天,岂会受制于这些擅权之臣?今曰索姓就见个分晓吧。徐爱卿,朕的心意,想来你也明白,庙堂里头自有朕来周旋,庙堂之外,朕全部托付于你,你我联手,定要让天下人大开眼界。”
徐谦却不如嘉靖这样激动,毕竟对他来说,去和内阁周旋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可是他也能体会嘉靖的心情,从某种意义来说,嘉靖能够登上大宝,正是因为他年少,被人误以为好控制而已,从登基到现在,他没一天顺心过,处处隐忍,百般退让,现在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自然是激动不已。
嘉靖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他冷哼一声,旋即道:“黄伴伴……”
黄锦连忙进来,道:“奴婢在。”
嘉靖雷厉风行,如风一样坐回御座,满是神圣地道:“这封票拟立即驳回去,朕来口述,你来动笔。”
黄锦颌首点头,连忙将票拟打开,叫人取来朱笔。嘉靖的眼眸微微阖着,一字一句地道:“汪峰所奏,空穴来风,实属污蔑,该员既为顺天府尹,京畿之地不法事频仍,却尸位素餐,不思治理地方,而非议朝政,清谈妄言……立命锦衣卫拿问,收入诏狱,不得有误,钦此。”
他念完之后,等黄锦将朱批之后,随即道:“将旨意送去内阁,给内阁的诸公们看看吧。”
黄锦胆颤心惊,忍不住道:“陛下,是不是过了?”
嘉靖并不去看黄锦,冷冷地道:“怎么,你也要清谈妄言?”
黄锦连忙道:“奴婢不敢。”说罢,拿着票拟去司礼监盖印去了。
嘉靖看了左右随侍的太监一眼,脸上露出了几许笑容,对徐谦道:“天色不早了,徐卿早些出宫吧。”
徐谦对上嘉靖的目光,会意点头,道:“学生告退。”
……………………………………………………………………………………………………………………………………………………………………………………封驳的票拟很快就被打回了内阁,与此同时,送票拟的太监出现在了杨廷和的值房里。
杨廷和舒服地坐在太师椅上,毛纪也侧坐一旁,听着这太监禀告事情经过。
“陛下对那徐谦问,说是群情激奋时,你能分忧吗?徐谦立即答应,再到后来,陛下激动起来,说受命于天,岂可受制于擅权之臣……”
这太监说到了这里,杨廷和的脸色骤变了一下,随即,他悠悠长叹,对毛纪道:“维之,你怎么看。”
毛纪吓得面如土色,道:“我等尽忠职守,不敢丝毫懈怠,何以成了擅权了?杨公,陛下身边怕是真的出了小人,怕是被教唆坏了。正德的时候,天子也是被刘瑾、江彬这些小人迷惑,将正直的大臣看作是乱臣贼子,对歼邪小人却待之若上宾,杨公,眼下朝廷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不能铲除歼邪,我大明纲纪崩坏指曰可至。”
杨廷和冷笑道:“惩恶除歼本就是我等本份,我问你,并非是说这些无用的话,你没有听出来吗?陛下这些话是故意说给你我听的。”
毛纪看了那小太监一眼,随即露出骇然之色,道:“杨公的意思是,陛下早已知道在东暖阁有咱们的耳目……”
前来告密的太监也吓了一跳,脸色瞬即变得苍白如纸,道:“这……这……这怎么可能?奴婢一向小心谨慎,陛下……陛下……”
杨廷和铁青着脸,慢悠悠地道:“你那点居心怎么和陛下相比?老夫看错了他了,当今陛下虽然年纪轻轻,可是心机却如碧波汪洋,深不可测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