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握住酒杯的手蓦然一抖,溅出少许酒水,她深深地舒一口气,问道:“怎么回事?”
昕薇道:“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伺候程姑娘时被程姑娘套话,说漏了嘴,让程姑娘知晓了今日辰王大婚。”
“走,回去!”
语毕,平遥随着昕薇匆匆离去。
坐于金风亭的辰王瞥见平遥匆忙离去的背影,不悦地皱了皱眉,继续低头喝闷酒。坐在辰王身边的玉弦见状,向立于身侧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立马会意地前去询问缘由。片刻后,内侍返回金风亭,禀报道:“回辰王、王后,兰轩的侍女前来告知倾城公主,程姑娘病重吐血,倾城公主便匆匆赶回去了。”
“病重吐血?”
辰王倏地起身,将身前的桌案撞倒在地,惊得满园的宫人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辰王不知盯着何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眸色阴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怒极攻心。他袖子一甩,丢下亭中的新娘和满园的宾客,怒气冲冲地负手离去。
辰王静静地站在兰轩门口,神色仓皇而迷茫地望着雪儿屋内晃动的烛火,脚下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
当听到雪儿病重吐血的消息时,他几乎是一刻也不能等,恨不得立马飞到她的身边,陪着她,照顾她。此时,他就站在兰轩门口,和她几乎只隔着薄薄的一堵墙,他却迈不开步子,因为他在害怕,他怕见到她病弱的样子,他怕知道她垂危的病况,他怕自己见到她后会心碎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和她在一起。可是,他又那么想见她,那么担心她……
深吸一口气,辰王艰难地迈开步子,一步步向雪儿的房间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呼吸就急促几分。
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加快几拍。
每走一步,他心中的急切和惶恐就加剧几分,仿佛有什么压在心口,急遽、激烈、喷薄欲出!
“辰王,公主正在煎药,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扰程姑娘。辰王,你不能进去!”
辰王一步步走着,他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只知道屋内躺着的,是他心心念念、日日夜夜思念的人。他一步步踏进屋内,紧张而踟蹰地向床边走去。
躺在床上的少女气息虚浮,面色苍白,如同一个被抽去生气的布娃娃,病弱无力,失去了所有光彩。
她不该是这样!她的脸上应该绽放着宛如稚子的甜美笑容;她应该活泼或是暴怒地唾骂他胆小、没用;她应该舞动着凌厉的宝剑,闪耀着如日的光芒。
辰王沿着床沿轻轻坐下,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只是尴尬地将手僵在空中,最后缓缓地收回了。他不敢触碰她,她的面容过于白皙,白皙得仿若透明,如同一抹虚浮的幻影,似乎一碰就会碎,又或者下一刻便会消失。
睫毛微微颤动,雪儿缓缓睁开双眸,含笑望着辰王,声音柔而虚弱,“子墨……”
辰王忍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微微一笑,“你怎么样?”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愧疚。”雪儿轻轻抬起右掌,缓缓地贴合上辰王的左掌,掌缘贴合之际,横过掌心的两道狰狞疤痕亦整整齐齐地重叠在一起。她甜甜一笑,道:“你若真的感谢我的话,便将这手掌上的疤痕一直留着,当做纪念。”
指缝相插,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