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后细长的凤目骤然一眯,眼中隐有杀气掠过,“大胆!你竟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母后只不过见你王兄暂时无力处理政事,所以辅佐他罢了,岂是你能够相提并论的?”
平遥微微一笑,宛如临风而立的白莲,清雅而从容,“呵呵,母后还是这么容易动气啊!其实,这些又有什么好争论的呢?理论上说,儿臣与母后都不该插手政事,但不巧的是,如今安国的大权正好落在我们母女手上,而且,显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出让步。这样的话,也只有看斗到最后,安国的权柄花落谁家了。”
宁后一双凤眸微微眯起,语气中隐隐透着几分薄怒,“这么说,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喽?”
“是的。”平遥绽开一抹清雅的笑容,随即起身告退,“母后先歇着吧,儿臣告退。”
望着歩非、平遥渐渐远去的背影,宁后精明算计的眸光如同一团迷雾,让人无法猜透她的心思。她无意识地伸手拨弄着手边的茶盏瓷盅,整座宫殿只余瓷器相碰的清脆响声。
宁后微微闭目,坐在软榻上静静缅怀着自己这个最值得她骄傲的女儿的成长过程,从粉雕玉琢的娃娃,到清雅绝伦的少女,再到如今这倾城绝色的女子,这个孩子,外貌和气质那么像她的父王,而性情与智谋又那么像自己。宁后微微叹惋着,除了平遥,再没有一个人,那么像她与旭渊的孩子了。
这个孩子,太像了,几乎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如平遥般同时继承她和旭渊二人的特征,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明明有很多机会除掉平遥,却一直不忍心下手的原因。只是,一时的心软便会养虎为患。
宁后不自觉地握紧双拳,心猛然抽痛起来,葱管般的指甲陷入肉里亦浑然不觉,这次,难道非除了这个女儿不可吗?旭渊,如果……如果我……你又会不会怪我呢?
“遥儿……”
平遥回到倾城宫后,便屏退了所有的宫人,独自一人静静地在高大空旷的宫殿中漫步,几乎走遍了倾城宫的每一个角落。幽静深沉的目光沿着门窗、地毯、帷幔、墙壁、摆设一一扫过,这宫殿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一不是青芜性格的写照,处处彰显着一种柔美婉约的风格。整座宫殿似乎还洋溢着青芜温婉的笑靥,如同清风中泛黄的阳光,处处透着温暖宁静的气息。
“这宫殿的摆设风格并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要不要派人换掉?”歩非从平遥身后走来。
“不必了。”平遥沿着墙壁轻轻漫步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沿着暗红的长几轻轻滑过,言语动作间充满回忆的惆怅,“王姐代替我在这倾城宫住了七年之久,整座倾城宫早已被我遗弃了,它不属于我,王姐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就让所有的东西都保持原来的样子吧,就像王姐还活着那时候的样子……”
“如果青芜公主知道你对她的心意,应该也会高兴的吧?”歩非细心地捧起平遥悲伤的面孔,温柔而怜惜地注视着她。
平遥抬头凝视着他温柔而怜爱的目光,溢在心头的悲伤便随着汹涌的泪水一起决堤。不是早就把所有的情感与悲伤埋在心底了吗?不是早就决定放弃了吗?为什么还会痛,为什么只要他轻轻一句安慰,温柔的一个眼神,所有的压抑与坚强便瞬间崩溃?
“早就该这样了,何必强忍着?”歩非温柔地将她拥抱在怀中,低低叹息着。
“你不能明白吧?从小父王和母后的心里装着他们各自心爱的人,父王这一生执着地爱着雪姨,却求不得,母后一生都牵挂着父王,费尽心机手段,求得了,最后却是一场空,他们两人一生都深陷情殇,所以,根本无暇顾及我们这些子女。王兄年长我十岁,所以,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几乎是代替了父母的职责,像个父亲一样照顾我,兄妹感情特别好。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很孤独,还是无可避免地生活在父王、母后的阴影之下,所以最后,我还是走上了母后的道路,和她养成了一样的性情,阴狠残忍、冷酷无情!等到我十一岁的时候,王姐回到了安王宫,但父王一点都不关心她,母后还有后宫的妃嫔也都厌恶她,所以,我就和王兄一起把她保护起来,因为我们只有兄弟姐妹,没有父母。”平遥伏在歩非胸前哭泣着,在他胸前的衣襟染上了一大片泪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