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和支书一道陪同，周连贵为了探听消息也硬挤了进来。

饭桌上他三句话不到就把案情往意外上引，惹得周连富不快，跟他争了两句。周老大万没想到一向老实本分的二弟，这一回竟然赶在外人面前给自己下脸，心里很不高兴。

村长和小支书两个坐山观虎斗，偶尔帮衬周连富几句，剩下的就是招呼公安同志。

意外还是人为，有公安局说了算，他周连贵说了不算。

虽然他是城里的干部，可这儿是罗家岙。县官不如现管，他就是在有能耐也迈不过村干部去。

这顿饭吃的是没滋没味，反正人人心里都落得不痛快。

唯有两个公安同志，观察了这些人的言行之后，心里便大致有了轮廓。

吃过午饭，又喝了一会茶，闲聊了一会天。两个公安就开始问询调查。

这问话的对象，自然是先从周家开始，毕竟人是关在周家猪圈里的。

第一个接受问话的自然是周家老两口。

大过年的出这样的晦气事，周老爷子脸色很难看，面对公安同志他心里也怪别扭的，总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已经成了个杀人嫌疑犯。

可是天地良心，他是真的冤枉。

他答应了老二初五让他把芙秀接走，就不会反悔。初五就能甩掉的包袱，他干嘛非要弄死，这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找麻烦么？

他自己觉得很冤枉，很无辜。可在公安同志眼里，一个能把亲孙女关猪圈里，不管死活的爷爷，也无辜不到哪里去。这按照刑法来说，这算非法拘禁和虐待。如今出了人命，那可以判刑的。

可农村有农村的特殊性，在这里家族家庭的力量远大于法律。而且农村人普遍不懂法，你跟他们说这是犯法，人家却觉得这是周家的家务事，外人管不着。

何况这个周芙秀的情况也特殊，身上带着那样的脏病。也能理解家里人为什么把她关起来，终归是外面的村民怕她身上的病，宁愿周家人关着她，大家都好安心。

只是把人关在猪圈里……也太恶劣了。

可眼下人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没意思。当务之急是把事情调查清楚，给死者和活人一个说法。

遇着公安，罗小兰是吓得簌簌发抖。都不用人问，自个就把所有事都给抖落出去。然而这糊涂婆娘说话颠三倒四，啰里啰嗦，听得公安同志脑子嗡嗡直响。

她那一万句废话里，只有一句话引起了两位公安同志的主意。

她说，猪圈的钥匙昨晚弄丢了。

钥匙不会无缘无故弄丢，而且丢的这么凑巧，肯定是有人拿了。

这就说得通了，有人从罗小兰这儿拿走了猪圈的钥匙，然后开了锁，把周芙秀放出来了。

但这人是谁呢？以及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事情一旦有了突破口，调查就变得顺当起来。

尤其是周连贵押着自个女儿周菁菁过来主动坦白，交代事情。

这就把所有的疑点都解开了。

县里这两位公安同志或许办案手段没有市里省里的公安高级和花样多。可他们有丰富的与群众打交道的经验，看人是一看一个准。

这个周菁菁，一露面就眼神闪烁，神情紧张，一看就知道心里藏着事。

周菁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经过都交代了一遍。

按照她所说，得知周芙秀被关在猪圈之后，她心里很难过，觉得爷爷苛待这个堂妹。可她作为小辈，不能说长辈的不是，所以就想偷偷去看望一下芙秀，给她送点东西。

猪圈的门是锁着的，她不敢找奶奶罗小兰要钥匙，就拿巧克力贿赂了堂弟周福全，让他帮忙，把钥匙拿来，偷偷给芙秀送东西去。

福全拿了钥匙，带她去后院猪圈。可晚上太黑了，猪圈又臭烘烘的，她心里害怕，又嫌脏，半道就后悔了，自己管自己跑回屋里去。

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听见奶奶在后院喊出事了，才得知芙秀掉池塘里淹死。

她心里一直很害怕，可又怕大人责怪自己和福全，就不敢说。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会害了芙秀，心里很难过，很伤心。

说完，这姑娘就呜呜的哭起来，那眼泪掉的别提多真。

可这些话，罗芙馨是一个字都不信！

周菁菁会同情周芙秀，还给她送东西？怎么可能！说她是为了去看芙秀的惨样，她还更信点。

不过周菁菁会是那种为了看别人的惨样，而叫人偷钥匙，摸黑去猪圈的人？

正如她自己所得，天那么黑，猪圈那么臭，她害怕了，嫌脏了，就跑了。这一句才是她会做的事。

这一番话里，感情全是假的，但事情却是半真半假，真假半搀。

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得把周福全也找来，问一问。既然昨晚是他们俩搞得事，那么口供两相对照，就能知道真假如何！

然而，周福全却找不到了。

这个傻小子天天在外面乱跑，跟个地老鼠似得。平时看不到人影，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自己就从地洞里钻出来，回周家吃饭。

反正他到了饭点就会回来，罗小兰也就不在意他去哪儿玩。

可从昨晚到今天，从早饭到午饭，周福全都没有回家吃饭。

如此一说，众人才发现，周福全竟然也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