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尘缘 烟雨江南 3862 字 27天前

她心狂跳,只是想着:“纪若尘!你若是敢伤了我的脸,本小姐一辈子跟你没完!呸,不对,如此奇耻大辱,早就该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跟你没完……”

正文 章九 岁考

“明云师兄,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琉璃灯下,明云正坐于几前,手执一方白绢,全神贯注地擦拭着面前的青锋长剑。这虽只是一把普通钢剑,但看他那专注神态,有如在擦拭着一把举世罕见的仙器一般。

直到将手中青锋宝剑完全擦拭过之后,明云才抬起头来,问道:“又是纪若尘的事?”

对面立着的正是明心,他愤恨不已地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明云轻叹一声,放下手中长剑,望着明心道:“你才从静室中思过完毕,怎么就又想另生事端了?我看那纪若尘并不象你说的那样是个轻狂张扬之徒,又何必屡次三番的要去纠缠他呢?上一次他将比剑一事告知了紫清真人,虽然有亏言诺,但毕竟是我们强逼他试剑,犯了门规在先,说起来反而是他占了个理字。此事能够至此为止,我看是最好不过。”

明心气道:“师兄,那纪若尘嘴上全是仁义道德,实际上完完全全是一个卑鄙小人!你不要被他给骗了!以前是我们欺负他,但这一回实在是他诬蔑的我!”

“此话怎讲?”

“本来我静修思过,四十九日眼看着就要到了,谁知纪若尘突然向真人们说自己房间里少了许多法宝,然后说了个法宝丢失的日子。恰好那天晚上我去了一次太常宫,想向纪若尘问他失约之罪,结果在他的房中没有找到人。太常宫的道长回真人们,说那一天只有我一个人进过纪若尘的居处,然后修罗殿的道长就来问我,究竟将偷来的法宝藏到哪里去了!”

明云眉头一皱,道:“那你拿过他的东西没有?”

明心叫了起来:“若我拿了他任何一样东西,就叫我万载不能得窥大道!师兄,我就去过他那里一次,偏他就那一天丢了许多东西,天下事哪有这般巧法?何况我若拿了他那许多法宝又如何走得出太常宫?我可还未修到驭气飞空的境界呢。”

明心笑道:“别说是你,就是我也远远未到这个境界。你把刚才的话跟修罗殿的道长们说了,不就没事了?”

“没事?那道长凶神恶煞一般,先是问我把东西藏到哪了,后又问我是不是通通扔到了太常峰下的万丈深渊里,我当然回说没有!他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就自行出去了。我本也以为没事了,哪知他片刻功夫就回转了来,说我思过不诚,要再关我静室半年!而且还说,这事紫清真人已经准了!”

“思过半年?!”明云也吃了一惊。

明心点了点头,他毕竟是个孩子,此番受了天大委屈,双眼一红,眼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呜咽道:“为了这次岁考,才特意放我出来七日,岁考结束后就又要关我回去了!”

明云平素里十分喜欢这个师弟,当下安慰了他一番,又问:“这事你告知了景霄师祖没有?”

明心点了点头,哭得更加厉害了:“景霄师祖将我痛骂了一顿,然后才说若我今年能够在太清灵圣境弟子的岁考中大胜,方会减我三个月思过。可是景霄师祖又不许任何弟子帮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偷偷跑来找师兄帮忙的。”

明云又安慰了明心几句,言道他生性浮燥,静室思过其实对他的修为精进大有好处,让他不必如此在意云云,然后沉吟道:“你太清灵圣诀已快修到圆满,想要在岁考胜出其实也不算太难,这样吧,我这里有些玄黄砂,你拿去绘三张风沙符,当可保你三场胜局。”

这一次轮到明心大吃一惊,道:“玄黄砂?师兄,这可不行!”

玄黄砂是十分罕见的灵物,惟有南蛮数地有产,以之辅佐修习太璇峰大五行剑诀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而若要绘一张风沙符,至少需有太清真圣境的修为,比明心目前道行足足高了两层,惟有将玄黄砂化入符水,明心才可能绘出风沙符来。

历年岁考,各宗脉间比拼较量,为的不过是个虚名,而非有什么实利。这些年轻弟子们道行低微,相互间胜负往往取决于所用法宝符咒好坏,但岁考中一应法宝符咒均需弟子自制,因此初阶弟子间的比试往往演变成下多少本钱,就会有多少战果。只是为了在仅是入门第二阶的太清灵圣境比试获胜而耗用玄黄砂,怎么算都可说是将血本都亏了进去。

可是明云只是微微一笑,道:“这等灵材仙物,就是再珍贵难寻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能当作本身的修为。姬冰仙昨日刚刚修进了太清玄圣之境,我们同时入门,现在她道行已比我高了整整一阶,已没得可比。有了玄黄砂,我很可能赢过李玄真和尚秋水,但没有玄黄砂我也未必会输。我已经决定今年岁考不用任何法宝,就以这把三尺青锋会一会各脉同门,所以玄黄砂你尽管用去。”

明心眼圈又是一红,低声道:“谢明云师兄!”

明云笑了笑,道:“你我本是同门,这又有什么好谢的?对了,我听说殷殷师妹前些时候刚得了一把千年铁木剑,你索性也去悄悄借来用吧,反正她也胜不了几场,要这等灵剑无用。而且就算景霄师祖知道了此事,也全然拿她没法。”

哪知明心道:“师兄!我来之前已经去找过殷殷师姐借剑了,谁知她一听千年铁木剑几字就突然大发脾气,竟然直接将我给打了出来!”

明云也吃了一惊,道:“竟有这等事?算了,你也别急,明日我去向她借剑,再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了。”

明心临离开前,明云忽然又想起一事,叮嘱道:“师弟,我听说纪若尘也修入了太清灵圣境。你若在岁考中与他对上,千万不可妄动大五行剑诀,你还驾驭不了五行剑气!”

明心惟惟诺诺地离去。

此时此刻,张殷殷正在书房中大发脾气,一通狠砸,侍女们四处躲闪,但又不敢出房,只吓得浑身战栗。

张殷殷狠狠发泄一通后,抬手向几个侍女丫环一指,喝道:“你们给着听着,今后不管是谁,只要敢在我这里提到千年铁木剑几个字,都给我乱棍打出去!现在你们都在这里呆着,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后院!”

说罢,张殷殷一甩水袖,飞起一脚踢开书房后门,径自回后院卧房去了。直至进了房,她怒意仍未稍有减退,几步纵到梳妆镜前,重重坐下。只是她屁股刚一挨着了锦凳,立刻一声痛呼,又弹了起来。

这一回她多加了小心,左手扶着沉香木妆台慢慢坐了下去。镜中那张如花玉颜此时正咬牙切齿,多少煞了些风景。可是张殷殷已顾不得那些,她向镜中狠狠比了一个剑诀,咬牙道:“大仇当十倍以还,纪若尘,你给我等着!”

此时已是严冬,太上道德宫上终日笼着一层淡淡云烟,这些云气乃是由阵法聚积而来,可以吸灵气,可以去寒意,并非凡云俗尘。

夜幕初垂时分,弥散在太上道德宫中的仙云祥雾忽然微有涌动,从中步出一个步步生烟的女子。她沿着青玉大道徐行,然后向左一转,转上了通向丹元宫的石径。

然而前方云开雾散处,渐渐现出一个青年道士的身影,正正好好地拦在了她的路上。那道士高大俊朗,望上去二十出头年纪,负手而立,自然生威。他面色如玉,肌肤下隐现宝光,显然修为不低。修道者修为到了一定地步,大多驻颜有术,并不显老,是以单凭外貌并无法分辨出真实年纪。

她当下立定了脚步,只是淡定看着那青年道士,一言不发,等候着他让路。

那青年道士与含烟对视良久,似是苦笑一下,终于先行开口道:“含烟,最近风传你与太常宫一个新进弟子纪若尘走得甚近,是否真有此事?”

含烟依旧是淡淡地道:“人云亦云,并不足信。”

那青年道士面色登和,但随即又皱眉道:“可是玉玄真人数次在太上道德宫中给你二人同时授课,你和纪若尘道行修为相去甚远,有什么课业是需要一起修的?我看玉玄真人此举很有可能另有用意,她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含烟道:“师命虽然难违,但含烟自有主张。至于玉玄师祖交待过什么,这个恕难奉告。”

青年道士脸色一变,微显怒意,但仍然温和地道:“含烟,你最近有些变了,这段时间我屡次找你,可你一直不肯见我,这次我在你回宫的路上候了半天,才算等到了你。你这又是为何?是为了玉玄真人的吩咐,还是真的为了那个纪若尘?”

说到后来,他显然心神有些激荡,大步向含烟走来。含烟纤手一挥,凭空出现三支水箭,一一激射在他面前石径上。那青年道士登时停下了脚步,愕然望着含烟。

含烟整个人都笼在淡淡水烟之中,但依然可以看出她面色淡漠,隐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她缓缓收回素手,道:“除却大道之外,我心中再无他物,请勿再扰我了。”

青年道士盯着含烟,一字一顿地道:“含烟,你真的如此绝情?”

含烟依然以飘飘荡荡的声音道:“大道本无情,何来绝情之说?你前程上佳,何若在这情字上面误了修为,毁了前程?时辰不早,玉玄师祖尚有事找我,含烟得回丹元宫了。师叔也请回峰歇息,恕含烟不送了。”

听到师叔二字,那青年道士面色终于大变,双手颤抖,指着含烟,却说不出什么来,只是道:“好……好……”

他忽然一跃而起,反身冲入了莫干峰外的重重烟云之中。

含烟徐徐起步,带着重重水云烟气,向通向丹元宫的索桥上行去。她面色平淡如水,就如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