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闻言顿了一刻,半点静不下心来,心中莫名一躁,当即便将手中的刷子“啪嗒”一声丢到木桶之中。
一旁的马儿被突然而去的声响吓到,受惊之下一声长嘶,前蹄高高一提,踢翻了木桶,连带一旁的马儿也纷纷躁动起来。
其中的一匹马,性子极烈,轻易便挣开了绑着的缰绳,一支箭般冲了出去。
一行人大惊失色,忙追赶上前拦马。
白骨眼眸一沉,顺着人群快步出去,趁乱往左前方而去。
刚出马厩便见远处一群人,其中一人被众人簇拥着一间间看马,见得这处吵闹皆看了过来,那人相貌本就无可挑剔,如今站在一群人越发长身玉立,鹤立鸡群,一眼便能看进眼里。
白骨眉间微微一蹙,当即转身不着痕迹地混在慌乱的人群中。
管事见得这处混乱情形,双眼一瞪,拿着手中的马鞭指向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烈马堪堪被控制住,白骨随着众人一道跪下。
管事快步而来,手中的马鞭子一扬,如同对待畜牲般用力狠抽,“不晓事的东西,连马都伺候不来,若是冲撞了贵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白骨跪在最前排,背上狠挨了几鞭子,周围的人皆被波及,纷纷矮下身子,以额贴地,惶恐不安,皆死死紧闭着嘴,不敢发出一声痛吟。
鞭子抽背的啪啪声带着凛冽的风劲头在耳旁响起,背上一阵火辣辣得疼,白骨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背上,因为远处那个人正慢慢缓步走来,几步间站定在前方,她微微抬眼看去,玉青色衣摆一角显在眼前,边镶绣繁复花纹,着色不多不杂,越显干净雅致,不会过于简单失了庄重清贵,也不会过于复杂华丽而显俗气。
她心跳莫名快了些,早在来时她就知晓会碰到他,却不想这么快就见到了……
秦质面色和煦,温和有礼开口阻了管事手中的鞭子,“宝马性烈,难免不服管教,不必过于苛责。”
白骨垂眼看着地面发怔,便是不抬头看,她也能极为清楚地想象到他现下是什么样的神情模样。
这么长时间不曾见过,他还是没有变,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待每一个都这般温和良善。
管事忙收了手下的鞭子,转身弯腰回道:“这般惊扰了公子实在是我们的不是,全是公子心善,他们才没得责罚……”说着又转回头看向他们,“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快谢过秦公子!”
众人忙俯身磕头,齐声声道:“多谢秦公子饶过奴才们。”
白骨没听秦质说什么,但也能猜想到他只是微微颔首,她不自觉抬头看去,却秦质视线落在这一处方向,似被什么吸引,片刻后忽然往她这走来。
白骨快速低首垂眼,他已然几步走近从她身旁越过,玉青色衣摆微微擦过她的衣袖,几步往她身后走去。
跪着的人忙不迭让开路,秦质身后的管事们忙簇拥而上,跟着秦质一路走,正想提醒这处马种寻常,不似刚头看过的汗血宝马贵重。
却见秦质停在了一只还没有半人高的小马驹面前,神情莫测地看着正吃草的小马驹。
管事们:“……???”
这小马驹长得倒是漂亮,通身的纯白毛发一尘不染,模样冷漠却又透出几分呆愣愣,见了一群人来它面前,也自顾自地吃草,一点不理人也不怕人。
见秦质靠得近了,还将自己的草往一旁拨了一拨,似离远了些便不会被抢一般,天真得很。
一管事忙上前,“公子,你瞧这马还没长大,腿才刚刚立稳还软着呢,只能养着也骑不得,公子若是喜欢,前头还有……”
秦质闻言连话都没听完,忽而收回视线,转过身边走便道:“这匹送到我府上,余下的不看了,你们随意替我挑一匹罢。”
管事闻言忙连连道是,跟着身后一路送秦质往外头走。
众人见管事走了才纷纷起身,捂着背上的鞭伤喊疼却还不忘谈论刚头离开的秦质,当真是死撑着用性命在八卦……
白骨不由自主走到小马驹面前细看,那小马驹吃着吃着便突然看向了白骨,呆愣愣的眼儿与自己对视半晌,她莫名就觉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第53章
待马厩中的杂事告一段落后, 她们才堪堪回住处洗漱完便又被安排了事,猎场之中向来不缺美人,但干杂事的人却是极缺的,是以她们这一行人那处忙碌便会被排到那处。
白骨和几个刚来的一道被安排在了灶房, 贵人们晚间用膳, 吃食自然马虎不得, 现下灶房是整个猎场中最忙的地方。
白骨一脚踏进去便被拉进了端菜的仆从中,与一众人端着净手的金水盆,一路兜兜转转进了长帐中。
一进帐篷便见里头歌舞升平, 美人衣着艳丽,脚踝上带着铃铛,光着脚身姿妖娆在帐中翩翩起舞, 帐篷搭得极长, 地上铺了厚毯,矮桌两侧延伸而去竟望不到头,一桌一位贵人, 一旁坐着美人端茶送水伺候着。
白骨一行人手中端着盆, 手腕上搭着帕子,分成左右两排往里头去, 她本是排在队伍中间,一队分成两行, 进去便变成了前头几个。
白骨一路俯身弯腰目不斜视往里头走去, 在喧闹的歌舞声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眉间微微一蹙, 余光瞥见了桌案前的那个人。
真是好巧不巧,自己伺候净手的人便是他,心中难言滋味越发上了心头。
一人一矮桌站定后,白骨与众人一同转身弯腰,在各自的桌案前俯首跪下,将手中的水盆端端正正的递到贵人面前。
逢春坐于一旁,面含不屑地看了一眼白骨,又扫了一眼周围,白日里同车的几位美人远远看向白骨,粉面娇容似含几分同情,逢春看着心中越发鄙夷不屑。
秦质与一旁友人交谈过半,恰到好处地收了尾,伸出手在水盆里净洗,眼神未曾扫过前头俯首伺候的仆人。
白骨看着那袖中的手浸在水里,皙白修长、骨节分明,很是好看,手掌转动浸洗撩起水花,浸洗片刻便拿出水面,水珠从指间滑落,顺着指尖滴滴滑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白骨看了半晌,慢慢垂下眼睫,视线重新落在桌案上,安静地像是不存在。
逢春待秦质浸洗好双手,伸出柔荑取过白骨手腕上的帕子,双手递上。
一旁的友人又言了几句,秦质转头笑言接上,随手拿过逢春递来的帕子擦干,便递了回去。
逢春刚忙伸手接过,随手将帕子扔进了白骨端着的水盆里。
那水盆离得白骨面近,帕子砸落水盆溅起的水花全落在白骨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