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2 / 2)

沈小甜说:“要不还是去楼上晒书吧,二楼阳台和阁楼的窗台也能用。”

陆辛帮沈小甜把报纸收了, 再把自己的摩托车推进院子里放好,先扎上围裙去了厨房。

小馄饨是他早上去老冯那儿看货的时候随手捏的,四十来个,就是最简单的韭菜虾仁馅儿,一边锅里煮着馄饨,另一边灶上是个平底锅, 煎了两个鸡蛋。

“我在想我应该明天就早起去跑步。”沈小甜靠在厨房门上,对陆辛说。

“挺好呀, 早上从珠桥边儿走走还是挺舒服的, 不过眼瞅着天就要冷了, 你可小心点儿别感冒了。”

沈小甜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有时候说起话来不像个男朋友, 更像个长辈。

吃过早饭, 陆辛到底先把“开学”给收拾了,他出去一趟,从菜市场里借了个塑料筐,直接把开学罩了进去。

这还不算, 他又扎了个篱笆,算是彻底把开学圈在了小半边儿的院子里。

剩下的地方他就铺了好几层报纸, 才进屋喊沈小甜来晒书。

沈小甜想晒的外公留下的那些书,之前打扫卫生的时候粗粗晒了一下,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书房里还是有一股浓浓的旧书味道,沈小甜才下定决心把它们再晒一次。

九二年的数学教学大纲,八六年的数学课本……看着泛黄的书页在阳光下一页一页翻开,沈小甜的脸上是笑着的。

除了书以外还有各种本子和书信,陆辛蹲在沈小甜旁边,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字凝固于纸页,又晕散于时间。

“我姥爷左右手都能写字。”沈小甜打开一个本子,指着上面的内容对陆辛说:

“你看,这些就是他左手写的。他左手右手各写一个字,我都能认出来。”

刚去西北的时候干活伤了右手,才二十多岁的老爷子不肯荒废时间,硬是几个月时间又练出了一手的左手字。

这些事情,沈小甜都惊讶自己居然还记得一清二楚。

“你看这个,这个人我也认识,他是我外公的学生,毕业之后分配去了肉联厂,过年来我家送过猪耳朵和猪尾巴。”

沈小甜指的是一张照片,上面的年轻男人笑得带着那个年代人们特有的憨厚气质。

陆辛瞅了瞅,说:“他长得也不像猪耳朵啊,你怎么还一直记着人家长啥样儿?”

沈小甜看了他一眼,说:“我记得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猪尾巴,你知道吧,猪尾巴炖烂了的那种,切成一节一节的,我姥爷会切点儿蒜末,倒上酱油,让我蘸着吃。”

久远的记忆里总带着食物的味道,小时候发现这个世界的“每一次”,长大之后如果还记得,那就是旧时光所给予的奇迹一般的馈赠。

陆辛长长地“哦”了一声,仿佛真知道了什么大秘密似的。

沈小甜又从书堆上面拿起了两本书,这两本书外面都包着封皮,摩挲着灰褐色的封面,她想了想,然后笑出了声。

“你猜这是什么?”她把书在陆辛的面前晃了晃。

什么?陆辛看着那层书皮,说:“课本?”

才不是呢,沈小甜打开书,露出了扉页,上面写着两行字第一行是“烟雨蒙蒙”,第二行是“琼瑶著”。

另一本书也打开,写的是“扬清抑浊”,作者“全墉”。

陆辛看了两眼才看出第二本上面的门道,说:“这怎么还全墉了?金老爷子知道自己被人把钱包捞了么?”

“这两本书比我年纪还大,我姥爷说是九几年的时候从他学生手里没收来的,我觉得他也不是收了学生书就不还的人,估计是什么时候放乱了。小学的时候我还翻出来看过,结果看了没几天,电视剧就播了,我还奇怪杜飞是谁。这个盗版书不好看,男主就会一招扬清抑浊,一使出来反派就都倒了,离金老爷子差太远了,还一次撩好几个小姑娘。”

这种“杂书”还有不少,沈小甜从前经常会偷渡一本去厕所,作为厕所读物。

“不过我也没稀罕它们多久。那时候能看的书就多多了,我那时候最喜欢的是科幻小说,我姥爷也喜欢,给我一年一年地订。”

整整齐齐一箱子杂志是从书房的角落里找出来的,打开一看,竟然还按照年份整整齐齐地分好。

“每次杂志来了,我们俩就每人三天,把杂志看完,然后就在吃饭的时候讨论里面的故事,有一次我看上了瘾,把书带去了学校,上课的时候偷偷看,被老师给抓了,还把我姥爷找去了学校。

“我姥爷很严肃地教训我说,这些书是在家里才能看的,在学校我连知识都学不完。可老师说我看那些书只会让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姥爷又很严肃地说‘科幻不是胡思乱想,是人类为之努力的未来’。我觉得这句话对我影响挺大的。”

沈小甜抱着一摞带着陈灰的杂志,笑着对陆辛说:“就好像这一句话,就能让我从此比别人更自由。”

自由?

陆辛看着沈小甜,抬起手,似乎想擦掉她笑容里不存在的泪,可泪并不存在,所以他勾了一下她的鼻头儿。

“行吧,咱们自由的小甜儿老师,我得小心点儿,别风一大,你就被吹跑了。”

他手上沾了灰的,一下子就在沈小甜的鼻子上抹了一道。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接过那些杂志,摊开在铺好的报纸上。

“是我该小心才对呢。”沈小甜又拿起一摞杂志,对他说,“你这个野厨子,风一大肯定跑得比我快。”

“那挺好。”陆辛说,“咱俩都小心一点儿,风一大了就抱一块儿,管保谁都跑不了。”

一本一本地翻着,俩人从十点干到了快中午,徐奶奶买菜回来,正好路过,透过门上看见两个小年轻儿肩并肩蹲一起,笑着走几步,正好跟小甜家隔壁的宋阿姨打了个照面儿,她压低了声儿说:

“这小两口大上午的就在那儿亲得不行,我看咱们的红包儿是得预备上了。”

宋阿姨也笑,她一上午来来回回可都看见好几次了:“准备红包儿估计还不行,明年我想收点儿棉花,说不定就该做被子了。”

山东的传统婚嫁礼中是少不了被子的,被子越多,就是嫁妆越厚,娘家越看重。

徐奶奶的耳朵有点儿背,说话的声音大而不自知,她们的声音早就传进了陆辛和沈小甜的耳朵里,两个年轻人没说话,脸上都带着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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