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会射箭?”她怀疑地问。
顾琢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到底对他是有多大的偏见?
“比肯定是比不过正卿的,但是当时院里考试,他是第一、我是第二。”他有几分得意地说着,见小舟已经到了湖心,便放下了长篙,与她对面坐了下来。
“我不信!”明若柳撇了撇嘴,笑着拉过他的手,见他手掌一片平滑,就如得了把柄一般,抢声质问道:“你要是会射箭?手心怎么会一点茧都没有!”
“你也不想想我都从书院出来多少年了,平白无故的,哪有拿弓的机会?”顾琢斋从容回答,好笑地抽回了手。
明若柳恍然,得意洋洋的神情一下偃旗息鼓,她这吃憋的表情甚为可爱,顾琢斋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笑着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是在掌缘长茧?难道你也会射箭?”
明若柳猝不及防他如此问,心猛地一跳。
她知道,是因为江焕是宫中侍卫,天天练骑射,练出了一手的茧。
她镇定下神色,搪塞道:“我小时隔壁住的是位做弓的大叔。”
“原来如此。”顾琢斋不疑有地答应,仰面躺了下来。
太阳已经落到了树梢下,照得西面一片绯红,而月影东升,东面恍若清晨,灰蓝的天光照到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澄透的水色天光融为一体,有种秋日特有的寒凉疏冷。
顾琢斋枕着两手,望着昏蓝的傍晚天空,又不禁想到了请柬上的词。
“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
他想着想着,没忍住小声地喃喃念了出来,明若柳惬意地依在舟边,听到他还在想着那事儿,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许念了。”她娇嗔地伸手过去扯了扯顾琢斋的衣角。
顾琢斋坐起身,夜色朦胧温柔,他不能再像白天那般清清楚楚地望见明若柳五官,但她如落了星的眼和鬓边闪烁的步摇,莫名给了他一种清澈动人的感觉。
夜色越来越浓,明若柳趴在舟边,低头看着蓝到发黑的水面,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
“看不清了。”她轻声说。
顾琢斋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他不解地问。
明若柳回头朝他莞尔一笑,解释道:“太暗了,我的脸都看不清了。”
她穿着身柳青色的衣裳,光滑细软的绸缎衬得她娇小的身形别有一种纤细雅致的美感,她斜斜靠在舟边,在这如笼了层烟雾的湖面上,就如一枝垂柳般窈窕清丽。
顾琢斋心里漫上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好像在这片静谧中抓住了一点虚无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
皎洁的月亮一点一点升起来,霜白的月光洒下来,湖面如镀了一层银,反而亮了一些。月亮倒映在水面上,随着微澜颤颤巍巍地晃动。明若柳玩心大起,想要将小舟撑到月亮那儿去。
她一站起身,小舟立时激烈地摇晃起来。明若柳吓得站定不敢动,顾琢斋连忙横过长篙,在小舟两侧轻点,维持着平衡。
小舟总算又平稳下来,明若柳本想试着自己撑篙,但此时已经完全没了这个胆子。
“划去月亮那里。”她乖乖坐下,还是选择使唤顾琢斋。
顾琢斋猜出她的心思,忍不住勾唇笑了。明若柳恼羞成怒,轻叱:“不许笑!”
“我就是笑,你又能拿我怎样呢?”顾琢斋忍着笑揶揄道。
现在在湖中,明若柳可完全奈何不了他。
明若柳万没想到如今顾琢斋也有作弄她的胆子了,但他说的不错,她的确不能拿他怎样。她被哽得一句话说不出来,顾琢斋笑了笑,还是先退了一步。
“想学撑船么?”他问。
明若柳眼前一亮,连忙点点头。她小心起身走向顾琢斋,顾琢斋把住她两手,教她如何撑杆。
明若柳一点即通,不过多时就大概掌握了撑船的诀窍。她撑得兴起,顾琢斋先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后来看她越来越熟练,干脆坐了下来。
湖上银波粼粼,明若柳撑着一竿长篙,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艳丽的眉眼上,竟有种冲撞又极致的美丽。
夜色浓蓝,月光皎皎,明若柳长衫长裙,撑着长篙立在湖中,恰如从仕女画中走出来的倾城绝色。
顾琢斋怔然望着她额上自己画的那朵芍药,被她的眉眼吸引得移不开目光。
明若柳划到月亮旁,放下长篙,弯下身子玩闹似的伸手轻轻拨了水面里那轮皎洁的月亮。水面随着她这个动作泛起皱褶,荡漾开去。
“可惜捞不起月亮。”她笑盈盈地看向顾琢斋,颇为可惜地说。
水光映照在她明艳的脸上,顾琢斋被她粲然的笑容晃花了眼,一副长卷跳进他脑海,他蓦地变了脸色。
“我晓得了!”他激动地合掌一拍,这些天来堵在心里的郁闷和纠结一泄而出。
他总算是晓得要画什么了。
明若柳被他吓了一跳。
“什么呀!”她莫名其妙,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顾琢斋分外轻松地扬唇一笑,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却是侧身拿起了原来就放在小舟上的葫芦。他舀了一瓢湖水,将之送到了明若柳眼前。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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